九天皇女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
    说来命运真够作弄人。当初被她顺便带进秘境去的若微和寰宇，转眼之间，竟然就到了这一步，她沦为阶下囚，这两人所在队伍竟能算计至此，毁了守护阵，引起大动荡。
    诺亚算是了解了，却不以为然，严厉地问：“你觉得界主会因为你做的这个事，而对永恒之主心生怨恨？”
    他继续道：“有怨也没用，无论什么怨恨，都能在大势面前暂且放下！更何况你的做法，对永恒界有好处，对凡界而言，就是火上浇油。”
    谢宇策叹道：“并非火上浇油，而是占了先机。”
    夜姬静静地坐在一旁，“先机”这个词，莫名让她想到了“无界之棋”。
    下棋想赢就得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也就是先钓鱼，钓上钩了领着走，一步步压制，直至无法翻身。
    但现实的复杂能代入下棋么，就凭这样一拨境界一般的人……
    容玄轻描淡写地说：“对外开放的秘境那么多，闯秘境能得到好处并活下来与否还是未知数，好处都还没得到，就谈报恩，为时过早。他们所谓的报恩，也只是为了更好地和永恒界扯上关系罢了。就算没有这件事，该加入永恒界的一个都不会少。”
    很骨感，但这确实是事实。
    听到这个，九天皇女松了口气。
    容玄道：“正是因为有好处，所以永恒之主会心领，接下来更有可能会顺着我们的步调走。”
    诺亚信了他的邪：“你说说看！什么步调，怎么走？”
    “我说过，界主本身不会太在意不好的流言蜚语，在意某些谣言的是界主一脉仙灵，”容玄严肃地说，“在大势面前，界主能暂时放下恩怨，但界主一脉强悍仙灵，也就是像你这个级别的强者，恐怕忍不了。以他们的眼界，很可能不会把这件事算到永恒之主头上，而九天皇女也没那个胆量说是永恒之主指使，这个责只能他们永恒一脉仙灵来担，保证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既然占便宜的是他们，他们能说这是我凡界一脉栽赃陷害么？”
    诺亚：“……”不能。完全不能，这完全说不过去！
    吴骇深呼吸，目光灼灼地说：“然后呢？”
    容玄心情好，很有耐心为他们解惑：“毕竟是永恒一脉仙灵所为，让界主们不痛快，界主们不能亲自动手，但也不会阻止他们一脉的仙灵为他们出头去给永恒仙灵使绊子。如此一来，永恒一脉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如鱼得水。”
    一旦其他界主门下堪比诺亚这个层次的仙皇巅峰强者和永恒一脉起冲突，只要矛盾产生，就不会停下，之后抱着和夜姬类似的想法加入凡界一脉的，便不会少。
    这算是一步到位，舍弃了一些不太中用的普通仙灵，动摇了一些堪比诺亚的巅峰仙灵！这些都是潜在的帮手！
    诺亚这个级别的强者才是位面战的主要战力！
    “哈哈哈那么多普通仙皇加入敌对方，大爷能收的魂魄就更多了！”吴大仁想想就觉得美得不行，不能更妙！
    九天皇女听得脸色煞白。
    这些都是什么人！凡主一脉虽然人少，但悟性高，破了界主级的阵法，说的这些让她难以看透，但她大致听明白了。
    情况很糟糕。永恒一脉会沦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有口说不清。
    一旦起冲突，就是给凡界一脉送人手；不起冲突，若要让他们低头给赔偿，更是无稽之谈。
    九天皇女道：“永恒之主不会坐视不理！”
    “是的，希望他不会。他应该不乐意看到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让永恒一脉主要战力陷入各种被动局面，给凡界一脉增人手的机会。”
    “不是我。”
    九天皇女咬牙指着夜姬说：“是你！你这妖女！”
    夜姬魅惑一笑：“就你不妖，就你圣洁。”
    “想不到有朝一日大名鼎鼎的九天皇女能沦为阶下囚，而且还是在我面前，不欺负一下都对不起你我这么多年争锋相对。”她走过去，长指勾起九天皇女白皙姣好的下巴，看她清绝至极的脸，红唇凑到她耳边，说，“告诉我，你勾引了那么多头雄兽，究竟跟其中的多少有过鱼水之欢？”
    九天皇女目光冰冷，在夜姬面前始终维持着惯有的高贵冷傲：“不如你。”
    夜姬抬手按在她柔软的左胸口处，咯咯笑：“这都能脸不变色心不跳，不愧是皇女，无懈可击。真好奇你究竟是哪一族。”
    九天皇女无视了夜姬，看向容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不会杀我。既然祸患由我挑起，我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有胆量就立刻放了我，否则准备承受永恒之主的怒火吧。”
    容玄道：“我放了你，你敢走么？”
    九天皇女眼皮一跳。
    容玄道：“我说过，如果你帮我破阵，永恒之主会乐意亲自面见你，知道见你的原因是什么？”
    “什么？”九天皇女起先会以为，既然对方做了好事，永恒之主如果召见，可能会嘉奖她。可现在她不这么想。
    主宰能看到更深层面，谁知道在主宰看来，百万仙灵的外援是否可以弥补永恒一脉可能被围攻的这一过失。
    “杀了你。”容玄道。
    九天皇女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荒谬！”
    容玄道：“而且必须是高调地将你斩杀，给各大界主一个交代，也能勉强熄灭界主一脉仙灵的怒火，稳住目前的形势。”
    “对！”诺亚都想明白了，“不管外界看到的是谁，你是罪魁祸首，只要杀了你，百万仙灵的外援到手，永恒一脉得以保全。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绝的一手，漂亮地扭转全局。”
    诺亚想到这里，不由绷紧了脸。
    方才他好不容易被容玄说服得知用永恒一脉的名义毁阵是多么高明，可就这么简单的一手，所有优势一下子完全扭转，好像凡界弱势得更彻底了。
    吴骇有那么点期待地看向军师。
    既然容大军师预料到了这点，难不成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九天皇女却很激动：“永恒之主不会这么做！你不了解永恒之主，永恒之主深明大义，宽宏大量，对族人一向很怜惜。他不会因为你说的这种荒唐至极的理由，杀了我！”
    容玄可不觉得自己有理有据的推演很荒唐，道：“你很重要么？作为永恒之主亲孙女，你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么？”
    九天皇女脸色惨白，她当然不是不可或缺，由于永恒界生灵不死。永恒之主所养的生灵即永恒一脉，种族繁多，数不胜数。她这个亲孙女的名分，并不是人族、兽族所以为的血缘，只是作为一个称号，被赐予了在上一轮位面战中大放光彩的她。
    在被赐予名分之前，她什么也不是。而现在，她也没有把握能和永恒一脉至强仙灵们相提并论，她远不是诺亚的对手。
    “既然不是，你为何认为你不可舍弃。”
    “我……”九天皇女以她的身份为荣，“永恒之主和你想的不一样！永恒之主对我有养育之恩！为了永恒之主，我愿意舍弃性命。”
    “你脑子没毛病吧，”夜姬对她说，“你准备一辈子止步于仙皇巅峰么？一旦你成了界主，永恒之主就有可能是你的对手，主宰对麾下仙灵的洗脑方式都很有一套，不要被骗了。”
    吴骇不由看向夜姬，这两位妙丽佳人，一直以来争锋相对，谁也看不起谁，可敌对多年的关系也不是盖的，偶尔也有联手的时候……而这时候夜姬的话，显然更具刺激作用。
    九天皇女本就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但养育之恩形同再造，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提前和主宰闹翻，况且永恒之主即将超脱主宰之上，日后很可能她成了界主也不用与永恒之主为敌，反而有个强大的后台撑腰。
    她的情况和夜姬不同，她能有今天全靠永恒之主的看重，而她并非忘恩负义。
    “想活命的话，打个赌怎么样？”容玄道。
    “什么赌？”九天皇女道。
    “我放你回去，你以寻求庇佑为由，或者邀功为由，什么理由都行，回永恒界去见永恒之主。如果永恒之主要杀你，你便加入凡主一方，替我们打位面战。反之，如果永恒之主力保你，我认输，可以放你自由。”
    “什么意思？”永恒之主舍弃她，意味着取她性命，她怎么可能从永恒之主手里逃出，加入凡主一方。
    容玄说：“这是《分神禁术》，你可以用它修炼出一道和你本人一模一样的灵身，只是境界略低一筹。灵身回永恒界去，而你本人留在这里。灵身死透了也无妨。”
    “一模一样！？”九天皇女震惊，“能瞒过永恒之主，你确定？”
    “你修炼后就知道。”见容玄点头，别说九天皇女，就连一旁的夜姬，小神童都瞠目结舌：“这等禁术，想必价值连城，你就这么送给她！？”
    容玄道：“九天皇女的魅力，值得如此。”
    九天皇女被他这样深不可测的强者一夸，心脏久违地漏跳了一拍，说：“我若不是永恒一脉，用处没你想得那么大。”
    夜姬道：“而且你若不是永恒一脉，你也配不上我的对手，勉强联手也是可以的。”
    吴骇惊呆了，所以《分神禁术》是能随便送出去的功法么！亏他接的时候还颇有压力。
    谢宇策想了又想，总觉得容玄出手这么随便一点也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感受，让他这个把这禁术当回事的人很尴尬，就对吴骇解释道：“没关系，他的本命仙器锁魂塔可以炼魂，已修炼的功法也能炼得干干净净。”
    ……这倒是厉害了。
    所以说，容玄提的这个赌，无论输赢似乎都不亏。
    如果九天皇女被永恒之主舍弃，也就意味着容玄的判断没错，永恒之主的确在意起了他这一手，也给予了反击，至少可以证明永恒之主是个狠角色，杀伐绝不手软。
    而如果永恒之主没有舍弃九天皇女，那么也就意味着永恒之主没把他们埋下的隐患当回事。永恒之主保下始作俑者九天皇女，那么永恒一脉仙灵和其他界主一脉的冲突在所难免，在接下来的矛盾中，自然而然会有一个又一个的界主一脉仙皇加入凡界一方战场。
    “好，我答应你。”阶下囚没有说不的资格，更何况白赚一功法，还能给主宰报信，怎么都不亏。
    九天皇女咬牙接过《分神禁术》，人便被收进锁魂塔中专门用来闭关的房间进行修炼。
    诺亚守在她身侧，布下禁忌秘术封锁空间，谨防她乱来。
    饶是现在，九天皇女还是对永恒之主怀揣着期待，情况不会完全如敌方军师所料，敌方军师太过自傲，把一切都告诉了她，竟还放她回去。只要她将真相如实告诉永恒之主，永恒之主定有办法，不会轻易舍弃她。
    她由衷地相信，不可能只有“杀她以慰仙灵”这一种解决方案，一切都是对方的臆想，主宰一定有更高妙的应对之策，或者根本不会把他翻起的这点波澜放在眼里。
    但九天皇女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些界主一脉仙灵们的怒火。
    在突破界主之前，几乎所有界主一脉仙灵都想尽办法讨好界主。
    为了能分得更好的修炼资源，早日更进一步，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向界主示好的机会，对界主的忠心更是发自肺腑。
    既然永恒界欺压到他们师父头上，那么他们不介意把永恒之主更为忌惮的古老主宰拉下水，来给永恒之主施压，于是进一步疯抬永恒之主。
    “永恒之主至高无上，其他主宰都不值一提，永恒之主注定问鼎至高位，将其他主宰踩在脚下。”
    “让永恒之主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古老主宰放任置之惹的祸，各大古老主宰默许了，这才培养出了一位统领他们的大人物，真是用心良苦啊！”
    “永恒之主是各大古老主宰唯一承认的领袖！”
    “原始宇宙的未来属于永恒之主！”
    反正无论怎么贬低主宰，至高无上的主宰又不可能亲自降临混沌星域找他们麻烦。所以越说越痛快，越痛快就扯得更起劲，但见这么多声名显赫的弟子都在传，那些想讨好永恒界的普罗仙皇们如受鼓舞。
    这些消息便如浪潮般，铺天盖地袭来。
    主宰一脉的弟子经过这一轮一轮的狂轰乱炸，无论走到何方，都能听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主宰被各种贬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
    “永恒之主算个屁，灵主才是古老主宰，至强无敌！永恒一脉仙灵，谁敢与我一战！”
    “道主一出，谁与争锋！”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佛主不争，但并非是我佛争不过。众位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如皈依我佛，方登极乐。”
    元主一脉不世出能人出关，当场放话：“永恒一脉无论是谁，滚出一个来，老子教你怎么低调做人！”
    “永恒一脉，出来一战！”道主一脉大多白衣飘飘，仙气十足，却都霸气非常。
    比起界主一脉仙灵对界主的忠心，主宰一脉仙灵数量更多，更强，更为狂热。
    各大主宰一脉强者接连出关，在不同的地方，接连不断地向永恒一族邀战，而仅次于界主级，甚至半步界主级层次的战斗，可谓是难得一见，这等盛况引得无数界主一脉仙灵前往各方观战。
    但见说些明摆着的事实，就能激化各大主宰和永恒一脉的矛盾，就能有机会观摩此等规模战斗，能让事态变得如此有趣，顿时都有种早为什么不如此的遗憾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