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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但还没有等他看出个究竟,坐在皇甫成身旁的左天行,以及身在千里之外的杨姝、苏千媚和袁媛四人头顶冲出道道浩大光柱。光柱往上勾连九重云霄,往下则勾通九层冥渊暗土,四道光柱撑立天地,就见天魔童子眼中的信息流一阵泯乱,紧接着就直接溃散开去。
    天魔童子措手不及,等到回神再要细看,景浩界已经被一片灰蒙蒙的混沌包裹,再也看不清楚了。
    天魔童子眼睛一眯,心下冷哼:“好一个天道,好一个世界支柱!”
    他自己心知,作为世界主角的左天行尚在,三位女主又各自安好,世界防守力量强悍,他要再出手就不可能不惊动旁人。
    早前他在这景浩界已经出了一次手,在景浩界天道那里已经有了不良记录,现在再要有动作,只怕就太引人注目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后手。
    他隐在袖袍里的白胖小手快速掐动,几个手印过后,他停了动作,重新闭目入定参悟。
    天外天最中央处,懒懒散散侧卧在长榻上的他化自在天魔主瞥了一眼天魔童子,百无聊赖甩开手,转又神游而去。
    天魔童子动作虽然隐蔽,但景浩界那边也不是没有反应。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魔童子将整个景浩界天地本源祭献了一次,完成了一次灭世功果,使得这根本没有灵智的景浩界天道对他乃至他的一切反应过敏。
    如果天魔童子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插手过一次也就罢了,毕竟那时候可谓是时间空间一片混乱,法则暴动,要动作也容易。但现在可不是那个时候了,更何况作为世界最重要支柱的左天行就在旁边,天道可谓是慎之又慎,宁可杀错绝不放过。所以这一次,皇甫成就悲剧了。
    深埋在景浩界九层冥渊暗土底层的业力不停翻滚,最后竟然顺着冥冥中的那一点牵引落在了皇甫成身上。
    当然,皇甫成和天魔童子虽然是两个个体,但究其本质,却是同一人。当年天魔童子派出化身灭世,业力找上他真是半点不冤枉。
    业力缠身,皇甫成本人修为太低,完全察觉不了。不过幸好,天魔童子对此早有准备,就算现在他已经沉入定境,也另有手段应对。
    就见皇甫成识海深处那一颗深黑色的珠子猛地一旋,珠子旁边隐隐现出一个白胖可爱的童子虚影。童子虚影始一出现,便抬手一招,才刚沾上皇甫成头上的那些业力便像是看见了猎物的猎人,兜头罩了过去。那童子虚影只是一笑,却没有半点动作,只由着那些业力缠上自己。
    天魔童子和景浩界天道的层次太高,饶是这么几度交手,可和皇甫成同坐一室的众人却都是一无所觉,当然,没有察觉并不代表什么也没有发现。
    清笃禅师停住话头,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抬头再看向陈朝真人,准备继续。但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滑过就坐在陈朝真人身后的皇甫成,立刻就停住了,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陈朝真人见状,不由也转头去看皇甫成。
    这一看,连他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云房里的左天行、净音乃至一直垂目静坐的净涪也都侧眼看去。
    比起云房里的其他人,净音到底还是生嫩太多。他就那样死盯着皇甫成,眉头皱得几成山峦,脸上慢慢透出不喜。
    皇甫成心下奇怪,迎着各人的视线一一回望过去,黑亮的眼睛干净而无辜。
    净涪的视线在皇甫成身上转了一圈,又大大方方地绕到左天行身上,才拉了拉净音的袖摆,继续垂目静坐。
    净音被净涪这么一提醒,才勉强收回了视线,也和净涪一样垂目静坐,心下默念佛号。
    清笃禅师又顺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了两句,接着就干脆地说起了禅,说到兴起的时候,清笃禅师还随手拿出一副木鱼,和着自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轻轻敲动。
    这么一番动作下来,净音心中杂念渐去,竟渐至深入定境,循着清笃禅师的话语和规律的木鱼声指引,参悟其中妙理。
    而比净音更早的,是净涪和左天行。这个云房之中,四个小辈里,就只有皇甫成还在那里云里雾里,一直无法抓住那一点灵机,参悟其中玄妙。
    他看了看对面的净音净涪两个小沙弥,又转头看了看左天行,心里一哂,也不再执着,闭目静坐,精神却已经转入了系统界面里。
    不看不打紧,可一看,皇甫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左天行好感度:-30。
    陈朝好感度:-10。
    清笃禅师好感度:-20。
    净涪沙弥好感度:-5。
    净音沙弥好感度:-50。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那么一眨眼,这好感度就统统跌到了负数?
    他升那么点好感度容易么他?这么一下子,他什么也没做,就统统会到了解放前,甚至比解放前还惨……
    皇甫成木滞地看着系统列表里的数据,简直不敢置信。
    好半日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几乎将系统翻了个底朝天,才在系统最后一页找到了那项还在不断飙升的数据。
    业力:3000。
    业力:3100。
    业力:3200。
    ……
    业力?业力!
    皇甫成死命地瞪着每秒以百为单位向上飙升的数字,整个人都要疯了。他是杀了左天行还是灭世了,业力?呵呵……
    就算皇甫成将一双眼睛瞪脱了眶,也没能阻止那业力上的数字继续往上飙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直到最后,似乎连系统都没法再用数字去估量。
    业力:无边。
    呵呵,无边,呵呵……
    一直到最后净涪清醒,清笃禅师让净涪沏茶待客,皇甫成还是没能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一直木愣愣的。
    虽然是第一次沏茶,但净涪的动作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平静淡定,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平和安定。就连木愣愣的皇甫成,也被净涪的动作吸引过去,渐渐的居然就入了神。
    等到茶香扑鼻,澄碧的茶水放在眼前,皇甫成才终于从净涪营造出来的那种境界中挣脱开来。虽然心头不停有预警响起,但皇甫成整个身体都极其放松,体内稀薄的灵气潺潺流动,识海平静安和,清净自在。
    连刚才差点崩溃的皇甫成都是这样,更别说刚才才听了半日禅的净音和左天行了。
    清笃禅师看着净涪将一壶煮好的茶水分盏奉上,对陈朝真人道:“来来来,尝尝我这位小师侄煮出来的茶。很不错的,你喝过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就像他先前喝过一样。
    陈朝真人看了清笃禅师一眼,又看了看沉眉继续给左天行皇甫成净音等人奉茶的净涪,点点头,居然双手捧着茶盏,氤氲的水汽蒸腾而上,竟然柔和了他向来冰冷的眉目,显出一份罕见的暖软安和。
    他轻啜一口茶水,嗯,茶水温度稍热,但入喉却显得熨烫舒适,连带着心头也变得暖热起来。
    他又啜饮了一口茶水,夸赞道:“心清,意净,不错!”
    清笃禅师也在捧着一杯茶水慢慢啜饮着,听了这话,得意得摇头晃脑。
    “哈,我就说不错嘛。”
    陈朝真人又看了清笃禅师一眼,道:“我近日略有所得,想与禅师你论证一二,不知可否?”
    清笃禅师仰头哈哈大笑,视线在陈朝真人身后的左天行皇甫成身上转了一圈,点头道:“当然当然。”
    陈朝真人全然没有介意清笃禅师的姿态,等到清笃禅师笑声歇下,他又继续道:“我看净音净涪不错,我这两个弟子也不用太麻烦了,就安排他们一起吧。”
    陈朝真人的话带着他一贯的冷气,但在场的众人又有哪个听不出他话里的那些关切爱护?
    饶是知道陈朝真人对自己已经跌到负数的好感度的皇甫成,也几乎眼眶一红。
    果然,主角的师父就是那样一个尽职尽责的剑修!
    也幸好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清笃禅师笑得长长的白眉都翘了起来,但他也并没有大包大揽答应下来,而是侧头看向他身后的净音净涪两人。
    净音笑了,点头道:“善。”
    净涪也已经睁开眼,他看了看不自觉带着点期盼地望着他的皇甫成,弯唇笑了,点头应下。
    嗯,我也很想再仔细地看一看你啊,‘皇甫成’。
    第8章 今又得见今非昨(三)
    净音净涪领着左天行皇甫成出去后,云房里就只剩下了清笃禅师和陈朝真人两人。
    陈朝真人不说话,清笃禅师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整个云房,安静得似乎能够听见空中尘埃飘落在地的声音。
    这一场似是默契又像是对峙的沉默,终究还是陈朝真人落入下风。
    他随手将茶盏放在几案上,抬头看了清笃禅师一眼,难得放软了声音,道:“和尚,我的这两个徒弟就拜托了。”
    清笃禅师听着这久违的称呼,呵呵一笑,右手摸上自己光秃秃的头颅,却是叹道:“难啊难啊。”
    陈朝真人面不改色,连眉毛都是一动不动的。
    “你那大弟子,唉,虽然命途崎岖,但身有大运,只要心性不变,自然能够披荆斩棘,到达彼岸。”
    陈朝真人只光听着,半点回应也没有。
    清笃禅师却又道:“当然,目前他心境是有点问题,可老僧看着,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你那小弟子,嗯,”他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脸皱成一团,苦恼至极,“不好说,不好说啊……”
    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陈朝,只怕清笃禅师会干脆闭嘴,又或者是直接说用不可说之类的话来搪塞他。可这时候坐在这里的是陈朝,清笃禅师也就只能如实将他看到的都交代了来。
    清笃禅师自个儿苦恼了好半天,最后一扭头瞪着悠悠闲闲坐在那里的陈朝真人:“你这是故意来找老僧我的?”
    陈朝真人挪了一下身体,迎着清笃禅师的目光点头,干脆利落地说:“是。”
    清笃禅师气得连垂落的胡须都飘荡起来了,他哼哼了两声,最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这一甲子,可就是我佛门先行一步了。”
    陈朝真人见他那副得意模样,细长冰冷的眼睛微微眯起:“呵,净音确实不错。”
    他也没提天资更高的净涪,单只是将净音拎了出来。
    清笃禅师被噎住了,他眼珠子一转,忽然盯住了陈朝真人,视线在他身上上下扫视了几个来回,最后问:“你眼睛没瞎吧?”
    陈朝真人连个眼角都没给他。
    清笃禅师不满地伸出手指敲了敲几案,视线直直地盯着陈朝真人:“你没看见这茶水?”
    光看净涪那泡茶的心境,就足以证明他的心性了。更何况,他还有宏愿在身。
    “你们可有查清他的来历?”
    陈朝真人也不和清笃禅师争辩,只将问题点了出来。
    是的,来历,这就是净涪最让诟病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出身平凡的孩童,就能立下宏愿,真当宏愿是谁家想种就能种的大白菜?真当天道是他的老母亲,每天没事干闲得就盯着他吃喝闲嗑?
    清笃禅师收起脸上所有表情,眼睛慈蔼宽和,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这里是佛门。”
    或许许多佛门弟子修行确实尚未到家,佛心蒙尘,灵台混沌,无法淡看七情,为六欲所蔽,但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这句话在景浩界的佛门从来都不是虚话。
    就因为太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日满身魔气几乎走投无路的程涪才会选择踏入妙音寺,才会愿意在皈依日里进行皈依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