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焕自那日匆匆被小姨电话叫回家,吃父亲特意送来的野生刺参后,就没有再见过安彩瑞。掐指一算,已经有半个月。
此时,韩之焕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等待当地时间11:35起飞,飞往中国浦东国际机场的航班。直飞需要13小时,再加上上海与洛杉矶之间16个小时的时差,如果一切顺利,将于次日下午北京时间4点抵沪。
韩之焕即将迎来他的24岁生日。父亲备下的生日礼物,正是此次的洛杉矶之行。
据母亲和小姨说,父亲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联系上tadashi shoji总裁兼首席设计师本尊,为他争取了一个为期两周的礼服设计部考察、体验的机会。
母亲亲自为他整理行装,帮着系领带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要激动出泪花。母亲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深情地说:“你看,你爸爸心里是有你的。”那一刻,韩之焕也倍感温暖。
身为小礼服设计师,tadashi shoji这个品牌韩之焕耳熟能详。它是品牌名,也是公司名,更是创始人兼设计师的名字。作为品牌,它创建于1982年,总部设在洛杉矶,公认的红毯王牌战袍品牌,也是当今世界最著名、最成功的时装品牌之一。
父亲于众多奢侈品礼服中独独选中tadashi shoji,也是有原因的。
tadashi shoji推崇每个女人,无论任何身材和体型,都值得拥有自信、舒适以及美丽。同品牌服装极力挖掘女性本身的魅力,包容各种身材,各种场合。价格较礼服而言,又绝不让人望而却步。
父亲统领下的雪花服装集团,其名虽不扬,旗下推出的ceci品牌,却如tadashi shoji一样,致力于发挥美到极致的蕾丝与轻盈的薄纱之潜力,以“优雅的女性魅力”为设计目标,价格同样具亲和力,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小礼服中高端品牌。
能有机会亲自体验tadashi shoji的设计氛围,激动与仰慕轮番轰炸他素来平静淡定的心。韩之焕在两周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一个人掰两个用。辛苦,却也快乐异常。同时也神会到tadashi shoji奉之经典的a廓型与s廓型。
韩之焕内心雀跃着,仿佛被谬斯女神青睐,设计冲动使他手指发痒。他绝不抄袭,他只是深受同行的设计精神感动。
不枉此行!
坐在洛杉矶机场候机位的韩之焕,对这份礼物无疑是满意的。
他鲜少主动给父亲打电话,这会儿,推算一下不过晚上八点,便拨通了父亲的专线。
“爸爸,谢谢您。过去的两周,我体会很多,感受很多,也收益很多。我非常喜欢您送的这份生日礼物。”
电话那头的父亲,明显很开心。父亲用轻松的语气说,他的这份礼物只是拉开了生日礼物的序幕,“你回来等着收惊喜吧。”
韩之焕在电话里,听到同父异母的姐姐韩晶莹大喊不许父亲透露风声。他在电话这头笑笑地听,那一刻的温暖与幸福,于不经意间铭刻心头。
韩之焕收了线。他对着玻璃窗露出傻笑。
他的快乐,好想有人分享。
安彩瑞,就是这种情况下,第一个蹦进他脑海的人。
其实他认识不少名媛,也见过很多红人。一些是他的同学,更多的是姐姐韩晶莹的朋友。只是,她们都知道他母亲与他父亲已离婚。因此,她们对他友好而客气,却分明保持距离。
他就原本就细腻而敏感,如何不知道这种刻意而为的距离感!
只是他向来温和,外加他也看不上她们不动声色的势利,因此心态还算平和。
安彩瑞,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她跟他不在一个生活圈,不风情,不温婉,无才艺,却比他见到的很多人都真实。真实让她与众不同。
相隔10500公里的直线距离,韩之焕感到自己在思念安彩瑞。
韩之焕不免有些懊悔,在过去的两周,他竟然因为职业上的兴奋,直接忽略了他的灵感模特。
手机握在手中,韩之焕很是犹豫。
广播播报,提示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航班可以登机了。韩之焕决定,还是落地后再联系她吧。
边出示值机牌给美国空婶,边暗自叹气。韩之焕想,要是换个人,肯定不会像他这样连发个消息解释自己的突然蒸发都要纠结措辞吧,也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因为允诺请吃饭未践诺而心怀愧疚吧……
韩之焕的愧疚安彩瑞没有感应到,不过,过去的两周,她过得确实惨了点。
按说老板应该发工资给她的。
要知道邂逅韩之焕的那一天,压倒她的,并非只是因为分手,还因为一贫如洗。
从梁府逃出来,她少领了一个月的工资。之前的积蓄,却作为押金抵押在王姐处——历来是这个规矩,作为避免无端逃跑、偷窃、破坏的凭据。
因为梁府喜欢用强的三少和暧昧不明的二小姐,使她不敢贸然回去找王姐结账,也不敢联系中介,甚至连介绍她认识中介的黄大哥,她也有意避开。
她唯一能投奔的,是哲学博士生男朋友。没想到,这枚男朋友,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幸,她遇到了他!
一切都以超出期待的惊喜态势在发展,直到他突然蒸发。
他的突然蒸发像是一个休止符,提醒她别做美梦了。她就是那个注定活得辛苦、悲惨的苦命人儿。唯一的资本是趁年轻,姿色还有一些。命比纸薄,还顾及什么自尊、自爱,莫若从了妈妈,好歹也算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安彩瑞开始意志涣散。
直到她意外从储物柜里扒出一盒尘念蒙灰的俄国鱼肝鱼子酱。
她一边后悔太冲动将韩之焕转账给她的钱都买成了弟弟的衣服,一边珍之若宝细嚼慢咽那盒不多的鱼肝鱼子酱。
这已经是断粮的第三天,老板不见的第十五天。
她无数次摁下变卖一件老板的衣服的念头,无数次想起“不要主动联系我,不要打电话给我,也不要发信息给我”的冷面嘱咐……实在不行,就离开这里,回到妈妈家里。活人总不能被饭饿死吧。
可是,出于安彩瑞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她迟迟没有动身。屋子已经被她翻个底朝天,确实没有东西可以果腹了。安彩瑞觉得,自己再不走,恐怕要爬着离开了。
不得已,她决定,再睡最后一晚,明天醒来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