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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好险好险。”江九幺拍了拍胸脯,面对高杉晋助的指责,她回了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少爷,没事儿,这多拔拔还有益于长高。”
    “…………………………”
    然后她成功得到了自家少爷的一个白眼。
    唉,明明是她看高杉晋助被挂在树上于心不忍,就搬了个凳子站起来让他脚能搁在她的肩膀上,好没那么辛苦,这下反倒被嫌弃了,真是可悲可叹。
    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反正这个姿势下他们两个都不大可能睡着,在江九幺的厚脸皮攻势下,两人便继续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扯淡。
    “少爷,其实你没必要跟老爷闹这么僵,你只要服个软就能万事大吉,天下太平。”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没用的,我跟父亲的信念不同,爆发矛盾只是早晚的问题。”
    “难道你真的要跟高杉家拗断,从此跟老爷从此江湖不见吗?”
    他再次沉默了,良久后才说道:“或许吧。”
    她听懂了,便没再多问。
    高杉晋助是个有想法的人,某种意义上执拗又死心眼,一旦是他认准的事就算头破血流也会走到底。
    这个话题不愉快,说得越多越觉得冷。
    她决定说点开心的,比如问高杉晋助为什么当初偏偏会挑她做身边的侍从。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到因为她拥有坚定的目光,不羁的灵魂等等夸奖,但谁知面对这个问题,高杉晋助连一秒的思考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
    “因为你看起来蠢。”
    “……………………”
    江九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真是越来越冷了。
    一夜寒流过后,高杉晋助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喝喝该睡睡,倒是江九幺感冒发烧,要死不活了两三天。好在高杉晋助还有点良心,特批了她两天假养病,时不时还送点鸡腿水果啥的来给她加餐。
    而她好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高杉晋助,然后毫无意外地在松下村塾那儿看到了人,还有帮碍眼的讲武堂阔少爷在那儿耀武扬威说着什么。
    江九幺很不爽,于是捏着拳头作势要去揍他们,她那个身板唬唬小孩绝对没有问题。她才刚比划下肱二头肌,那些阔少爷就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落荒而唐。
    她哼了一声,放下袖管跑到高杉晋助跟前,本想通知他再不回去就得错过今晚的晚饭了,却见他脸色晦暗,沉默不语。
    唉,她家少爷一有事就绝对会写在脸上。
    原来是关于吉田松阳和松下村塾的传闻终于到了官差耳朵里,在地方名门的授意下,他们今晚就会来逮捕吉田松阳。
    不用猜也知道,高杉晋助想动手截住抓人的官差,可他就算再能打,终归还是个孩子,要去跟官府的人硬碰硬,这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她阻止不了他,关于这点,她非常地清楚。
    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实力出境但没有实质台词的假发同学,而他又将这件事转达给了坂田银时。
    她想队友这种东西总归是不嫌多的。
    当晚,高杉晋助在与家人吃完饭后沉默地在无人可见的堂外行了大礼,他在回房准备今晚的行动前特地绕去了后院。
    高杉晋助带了江九幺最爱吃的鸡腿,他有些话想跟江九幺说,虽然他根本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或许是声谢谢,或许是句保重。
    但下人房里根本没有她的踪影,只有她邻铺的大助以为偷来被发现而惊恐地看着他。
    高杉晋助面色淡然,但眼底暗了些,他放下了鸡腿,没再多说什么。
    明月当空,亥时已过。
    他穿上羽织,带上武、士刀,踏着月色离开了高杉家,却在不远处的路口看到了个熟悉身影。
    那正是江九幺。
    她焦虑地来回踱步取暖,一早就出来等人的她被冻得耳鼻通红,在看到高杉晋助后,她激动地拽紧包袱跳起来跟他挥手,为自己逃过被冻死的命运感动不已。
    高杉晋助看到她后非常震惊,愣了好半天后才问道:“甚兵卫,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她特帅气地把包袱甩到肩膀上,然后朝他咧嘴笑了笑:“少爷,其实我不想当一条咸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今天旧坑新坑更了万字,还开心地丢上来一篇sd的短篇……勤奋得简直不像我- -
    以及给你们看看女主在原著的出场吧【
    第7章 <07 幕末余晖(五)
    江九幺做了一个梦。
    那是四月里樱花绽放的日子,樱树枝头饱满的花苞绽放吐蕊,一阵微风轻拂而过,无数的樱花瓣落下指头,婉转而下,翩然起舞。
    吉田松阳站在讲堂上,手执书卷,声音轻柔沉缓,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坐在底下,他们静静地听着老师讲课。
    当然,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家伙,比如那个躺在角落抱着武、士刀打瞌睡的天然卷,直到下课都不会醒过来。
    桂小太郎总是会无奈地摇摇头,而高杉晋助则会嫌弃地看上那家伙一眼,然后向外招呼道——
    “甚兵卫,把这个不好好上课的家伙丢到樱树下埋了吧。”
    她笑着应允,抡起袖子就要把看不惯许久的天然卷丢到外头,可身后传来了年轻男人轻笑的声音。
    阳光微淡,岁月静好。
    “轰——!!”
    然后她的梦就被炮击声打破了。
    比起头脑更先清醒的是身体,江九幺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可偏偏还是能感觉得到痛这回事。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仍是一片狼藉,这是攘夷战场后方的应急治疗处,所有还留着一口气的攘夷志士都会被送到这儿来。
    梦终归是梦,眼前所见……才是真实。
    江九幺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耳边传来的哀嚎声从未间断,就好像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样。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卷入战事,就好像她不曾想过吉田松阳会被逮捕收押一样。她犹记五年前松下私塾那晚的大火,跟泽光家的一模一样,她没能救回小鬼,同样也没能带回吉田松阳。
    那个总乐呵呵笑着实则比谁都强大坚定的男人离开了他们,离开了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课堂,离开了交予他们信念信仰的私塾。
    那晚坂田银时、高杉晋助还有桂小太郎都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和无能,而正是这个在腐朽中苟延残喘的国家带走了他们最重要的人。
    随后他们义无反顾地参与了攘夷战争,当失去领袖的武士们纷纷抛下手中的刀剑时,是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往大了说,他们要结束被幕府统治的腐朽国家。
    往小了说,他们只是想夺回最重要的老师。
    江九幺蹚了这趟浑水,就好像那晚决定跟高杉晋助离开高杉家一样,她没有什么太大的信仰,只是觉得既然跟了这个人,那就一路走到底吧。
    某种程度上,她跟高杉晋助一样,执拗又死心眼。
    但说到底,她还是怕死的,所以她的盔甲比谁的都厚,更定制了个全方位保护的头盔,只露俩眼珠子的那种。
    当然,这遭到了全军的一致鄙视。
    鄙视又怎么了?怕死并不可耻。
    比起她家少爷和坂田银时这种闪闪发光没几天就混出名号的武士,像她这种小角色在战场上本来就不够看,每次都是混在队伍中间,可偏偏块头太大容易集火,她都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亏了有邪神大人保佑了。
    她拿出飞段的牌位又是一番缅怀,每次劫后余生总会让她对生命有新的认识,简直感动得只想掉眼泪。
    然后她头一抬就看到自家少爷特无语地站在她面前直抽嘴角。
    “甚兵卫,你能别总抱着牌位扯个哭丧脸吗?这容易动摇军心。”
    她叹了口气:“少爷,我只是怕死。”
    高杉晋助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放心吧,像你这么皮糙肉厚的,哪儿那么容易死。”
    她点点头,然后又告诉他:“我确实怕死,但更怕你死。”
    他愣了下,从怀里掏出瓶养乐多丢到她手里,然后笃定地告诉她:“在没有救出老师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她不再接话,撕掉养乐多的锡纸就往嘴里灌。
    高杉晋助也没再多说什么,气氛略显沉重。
    她丢开了空罐子,眉头紧蹙,满怀心事——
    养乐多都被捂热了,差评!
    *
    又是一番春夏秋冬,转眼就要到安政六年。
    前方战事稍缓,天人在被消灭了三个作战师后没有再派兵增援,这样的胜利鼓舞了所有人,而在战争中表现最为抢眼的便是“白夜叉”坂田银时,“狂乱贵公子”桂小太郎,“鬼兵队总督”高杉晋助,还有“嗓门很大的人”坂本辰马。
    一方面,他们成为了各路攘夷志士的主心骨,但另一方面,也成为了幕府军及天人的眼中钉。
    江九幺总说做人要低调,但显然那几个家伙都没有她这份觉悟,每每都冲在最前面,一副嫌自己命太长的样子。
    不过所幸,天人吃了大亏后,连幕府军也跟着撤退了,所有人都说总算可以踏踏实实过个新年了。
    但说是说过年,这些带兵打仗的又不能真的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最多就是跟附近乡里乡亲的吃顿好的庆祝一番。
    嗓门很大的人提议去邻城的花街上玩儿,这种话语落到那些每日都在蠢蠢欲动的糙汉子耳里,立刻就是一呼百应、全票通过。
    江九幺说自己不适合去那种场合,还是留在营地比较好,结果惹来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的连番鄙视和调笑。
    尤其是坂田银时这个死天然卷,挺个死鱼眼一边挖着鼻孔一边上下打量江九幺,说她个大男人竟然连窑子都不逛,成天都跟个大姑娘似的,就连干后勤的婆婆都比她刚毅三分。
    嘁,大姑娘怎么了?要是被他们轮番夸赞真是一条汉子啊什么的,她才会真的嚎啕大哭。
    最后江九幺挥着手帕目送了他们离开,不过没想高杉晋助竟然也没去,说是不放心把营地交给江九幺看着,但她知道,自家少爷一定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
    寒风吹过,夜凉如水。
    江九幺同高杉晋助和其他几个留下来的兄弟凑活随便解决了晚饭,在散伙准备去睡觉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她。
    “咋啦?”江九幺想想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高杉晋助倚身靠在门上,看似随口地说道:“甚兵卫,明天我带你上街。”
    “哈?”江九幺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新年了,买两块布料做件新衣服吧。”
    江九幺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上衣,腰侧跟腋下的地方已经有了好几处补丁,确实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
    她知道自己该添置新衣服了,但仍疯狂地摇头:“不不不,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