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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仿佛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赵夔在他背后喊了一声,“老四,父亲让你巳时去书房见他!”
    赵慎没有回头,手中的长剑随意插入了剑柄之中,意思是他已经听到了。
    老四一直是最得宠的一个,他自小脾气就冷漠,但也不见父亲苛责过他,有时候身为世子爷的赵夔竟也不及他。
    赵夔与赵翼很快就远离了朱浩天,这厮一人沉静在舞剑之中,也不知道脑子里臆想到了什么,还唇角带笑?!
    不过,赵夔与赵翼自然不会放太多心思在朱浩天身上。
    府上的大小诸事几乎都是他二人在操持,赵凌的心思都在军营和王氏身上,对府上诸事充耳不闻。
    赵夔沉吟了一句,“父亲今晨刚从大兴回来,我听说在书房内大发雷霆,这次又单独见了老四。你说,老四是不是犯事了?”
    赵翼表示怀疑,“不至于吧?老四七岁那年捅死了西门管事,父亲也没说他一句啊。”
    兄弟二人眼线颇多,从京城各处,皇宫,侯府,甚至是赵淑婉与赵宁的身边也不乏自己人,但赵凌此番勃然大怒的确让他二人摸不着头脑。
    *
    这厢,赵慎先回桃园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锦袍,这才去了赵凌的书房。
    时辰掐的正好,长案上的漏刻恰是巳时。
    门扇被推开,赵凌知道是谁来了,他站在一副挂壁的猛虎图下,负手而立,人到了中年,体态依旧魁梧奇.伟,他侧过身,浓郁的眉目之中饱含愠怒,看着赵慎,一字一句道:“老四啊,为父若是不问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你就从来没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赵凌一贯是个慈父,他也一直想当个好父亲,今日这话是太过严重了,“你给我跪下!”
    赵慎没有反驳,单手撩袍,神色淡寡的对着赵凌跪了下来,“儿子不敢,只是此事若不早日查清,怕是还会有人对我侯府不利,对父亲不利。”
    赵凌胸膛起伏,一手指着赵慎,颤颤发抖,“老四啊,那你也不能自己行动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也无颜见你外祖父!当初你外祖父将最后一线生机给了你,你怎么能………这般不知数!”
    赵凌这些年深深体会了当一个父亲的不容易。
    虽说他不怎么管.教儿子们,即便远在边陲也无时不刻都操着心,他二十几岁就死了第二任妻子,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可是他倒好,满脑子全是三个儿子!
    儿子们食之可尚?睡之可安?
    到了如今,赵凌倒是很放心赵夔与赵翼了,可眼前这家伙却让他忧心忡忡。
    赵慎面对赵凌的斥责,他看似并没有任何的动容,眼眸似敛未敛,只道:“当初半路截杀父亲的黄十八便是温茂盛所指使,皇上对此事未必一无所知,又或者皇上也想试探侯府,想试探父亲您,儿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赵慎毫无悔意。
    赵凌原本想委托了八王爷去调查此事,他甚至就连曹治都不想牵连。
    其实,赵凌也猜出了押运官银的差事着实蹊跷,如果不是温茂盛在皇帝跟前出过什么主意,皇帝是不会让赵凌千里迢迢从大同赶回来。
    赵凌初次见到赵慎时,他还在宁妃的怀里,还是婴孩的老四,便是一脸的冷漠,就连婴孩的吱吱哑语都不曾有。
    宁妃与赵凌本是青梅竹马,但赵凌在男女□□上开窍极晚,满心满眼惦记着花花世道,加之八王爷与宁妃两情相悦,赵凌早早就断了娶宁妃的念头。
    谁能晓得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呢。
    可在赵凌心目中,宁妃就是妹子一样的存在,总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赵凌气焰渐消,但也没有打算就此算了,“所以,你便暗中偷走了黄十八的尸首,再引他背后的人上钩?老四,这法子的确甚妙,但你不可一意孤行,你到底懂不懂为父的心?”
    赵凌走到赵慎跟前,一手戳着自己的胸口。
    面对赵凌强烈的父爱,赵慎上辈子就领悟过了,他抬眸,语气淡到了极致,像是无形中透着无奈,“儿子懂的。”
    赵凌腾的站的笔直,“你懂个屁!”
    赵慎薄厚适中的唇轻启,语气依旧很淡,“………父亲,注意仪态。”
    赵凌被他一句话掐住了嗓子,“你……你!你这次的确是查到了温茂盛,可万一他反过来追查你呢?若是查出了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赵慎还是那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让赵凌为之气结,他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没有其他身份。”
    油盐不进呐!
    赵凌一个老父亲的心已经难以承受了,挥了挥手让宝贝儿子起来,语气转为语重心长,“不可再有下次,你凡事要与父亲商榷再做决定,温茂盛那个老贼迟早会事败。”
    赵慎知道赵凌不打算以牙还牙,其实最高明的手段不是有仇必报,而是借刀杀人。
    见赵慎沉默不语,那深幽的眸子里宛若滴入了水墨。
    赵凌觉着不妙,“老四,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慎回答的果决又干脆,“无。”
    赵慎站起身,赵凌发现,曾经那个襁褓里的孩子,如今与他一样高大,岁月不饶人,臭小子已经学会暗中瞒着他办事了!
    在放赵慎离开之后,赵凌反复强调了一句:“温老贼这三十年在朝中根深蒂固,你不要太小看了他,日后切记不得鲁莽行事!”
    “是。”赵慎依旧淡淡道。
    赵凌本有一肚子火气,老四这个清冷的模样,他要撒气却没处可撒了。
    *
    翌日一早,宫里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人。
    早秋的清晨微凉,两位姑娘身上都披着披风,赵老太君与王氏亲自在照壁送她二人。
    朱浩天也来了,赵淑婉这阵子消瘦了不少,更衬得小脸精致,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傻笑道:“我隔三岔五就会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到时候去看两位妹妹。”
    赵宁礼貌性的莞尔了一下,赵淑婉慢了一拍,也干扯了一下嘴唇,可这一幕落入了朱浩天的眼里,那可是不得了了。
    淑婉妹妹差点吓死了张公子,却对他另眼相看,她对自己绝对是情根深种了。
    赵家三位公子与赵凌都没有露面,听说是晚上一道出府了,也不知道作何去了,一番简易的道别之后,赵宁与赵淑婉就上了马车。
    赵淑婉三番四次的叮嘱了赵宁,“小五,你现在是结巴,能不说话就别说话,给公主当侍读的共有五名贵女,除却你我二人,还有温玉,顾暮瑶,另外一人是兵部侍郎家中的幺女--王惜月。咱们两个是姐妹二人,自是要共同进退的,你明白了么?”
    赵宁依旧礼貌性的莞尔。
    好几日没瞧见四哥了,她好像有点期待,但又不敢期待。
    四哥上辈子虽成婚极晚,但这一世或许并非如此。他是她的兄长,迟早会娶妻生子………而她呢,也迟早要嫁他人。
    赵宁重活了一世,她并不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丫头。
    现下这个情绪,她大约猜出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这种情愫是绝不允许的!
    一番思量之后,赵宁索性闭目养神了。
    贵女们入宫,头一桩事肯定要去给皇太后请安。
    赵宁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皇太后,反正她也是结巴,若是被皇太后问话,她便点头或者摇头即可,说的少便错的少。
    温玉与顾暮瑶已经是熟悉的面孔,至于王惜月,赵宁还是头一次见着。
    王惜月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光景,穿着上好的紫烟锦,面容姣好,身子骨却是如弱柳扶风,漂亮的眼睛下染上了淡淡的暗青,一看便是常年药罐子里养大的娇娇女。
    难怪赵宁从未在任何宴席上瞧见过此人。
    她怎的给公主当侍读?莫不是皇太后想拉拢王家?
    今日七公主也在场,贵女们象征性的相互熟知一番后,便从皇太后的坤宁宫离开了。
    七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娇宠一生,性子倒还算和顺,与贵女们相处融洽。
    赵宁年纪最小,走在宫道上,便一直跟在众人身后,她发现自上次落水之后,温玉也消瘦了一大截,但今日看上去不算颓唐。
    她这么快就接受了朱明辰?
    是了,朱明辰相貌俊美,又正得帝王宠信,加之赵贵妃已掌凤印,虽不是皇后,却有皇后之权,想来温玉也是个审时度势的好手。
    她既然已经无法再嫁给太子,那么将赌注都押在朱明辰身上,未必不会成功。
    公主住在羲和宫,平日里教.管公主的婆子与女鸿儒也不太敢对今个儿过来的五位贵女施压,这五人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所嫁的夫君必定是人上人,绝对不是她们这些人能招惹的起的。
    赵宁入宫的头一天,日子还算顺利。
    她是个结巴,年纪又小,贵女们争艳结派,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这一天,赵淑婉恨不能将温玉瞪出一个窟窿出来,到了晚间,又钻了赵宁的被窝,不问青红皂白,伏在迎枕上,便是一阵大哭。
    赵宁话说不好,干脆也不安慰,只听着赵淑婉絮絮叨叨。
    “小五,我这心里实是不甘!我有哪一点比不上温玉了?”
    “都怪父亲和哥哥们不将我的婚事放在心上,否则我与表哥岂会有缘无份?”
    赵淑婉越说越感伤,宛若一个被情所困的痴情女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赵宁还是有所担心。日后若是朱明辰花言巧语,哄得赵淑婉迷了心窍,保不成又会干出什么有辱名节的事出来,到时候赵淑婉只能成为朱明辰的妾了。
    看来,她得时刻留意着赵淑婉,万不能让朱明辰奸计得逞。
    赵宁正有神在外,赵淑婉哭了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愤愤道:“跟你说这些,你又不懂!你又怎会知心悦一个人是怎样得心境?”
    赵宁:“………”说实话,她真的想知道!
    离开了侯府,总觉着离着四哥也远了,赵宁知道自己‘病’了,而且这病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日后,四哥娶妻,她如何面对四嫂嫂?
    不能再想了,赵宁!
    *
    华锦宫,珠翠华幔,香气袅袅。
    帝王枕着美人臂,神色慵懒的满足一叹。
    “皇上,辰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可大皇子与太子到底是辰儿的兄长,他二人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娶妻了?”
    赵贵妃得了天大的便宜,虽说她原先的目标是赵淑婉,但退一步说,即便朱明辰没有娶了赵淑婉,赵家日后也不会不帮衬她。
    她吃了甜头,自然不能在明面上亏待了大皇子与太子。
    皇帝揉着美人腕,闷笑了两声,那眼底的一抹异色被他轻易遮盖了去,道:“爱妃说的是,宫里是该办喜事了。”
    皇帝只是只言片语。
    要知道,温玉是帝王打算赐婚给太子的人选,现在他的计划皆被打乱,如何能不慎重考虑。
    大皇子且先不论,太子日后是要问鼎帝位的,他的妻子将是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这个人选极为关键。不单是要考虑太子妃本人,而且还有她背后的整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