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着,老师去办公室拿教材,顺便看看你中午吃什么,今天学生都没来,没法订餐了。”
我们班的午餐都是从外面的餐馆之类的地方统一定的,每天早上定,每月底交钱,吃完的饭盒要放回到原来的箱子里。每次我拿着自认为“吃完”,但是还剩了大半的餐盒去前面的时候,老师总是看着我手里的饭盒,然后给我一个严厉的眼神……我不是不爱吃,只是我这个人吃饭一次吃一点就饱了,虽然饿得快,但是一顿真的是吃不下更多了。
“好的,谢谢王老师。”
然后,王老师就一边拨着电话号码,一边往门外走去。
“喂,赵主任,今天中午订老师餐的时候多订一份吧,我们班今天只有一个学生来上学,就是那个於夏,您记得吧,这孩子啊……”
说起这位赵主任,她可是对于我们低年级学生来说,在学校里像奶奶一样存在的人。她一般负责照顾一二三年级的孩子,虽然她是教务处的主任,但是我们低年级的衣食住行的她都管,我们都叫她“赵奶奶”。好在我们学校的人不太多,又只是照顾低年级的孩子,不然真的是担心赵奶奶已经快70岁的身体。赵奶奶平时很照顾我,我不在她面前的时候也会和同学一起叫她“赵奶奶”,不过当面我真的叫不出口,所以基本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叫她赵主任。
我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的大雨,慢慢的把窗户拉开一点缝隙。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喜欢下雨天,有一半的原因是喜欢这种雨天才有的味道,似乎闻着就能看见一片刚发出嫩芽的土地,让人感觉很平静,很放松……虽然现在是秋天,漫天枯叶……
想想老师不就是去拿个教材而已,为什么还不回来?我抬手看了看妈妈新给我买的手表,离中午休息只有一节课的时间了。我往教室另一面,走廊的窗户看出去,倒是正看着老师从后门走过来,好像旁边还有一个小孩,但是窗户里只能看见他的头顶,似乎是棕色的卷发……
老师带着那个小男孩走了进来,在门口告诉那个孩子坐在我旁边。我看着他走过来,感觉上好像和刚刚在门口车里下来的有钱的“小少爷”差不多。
“於夏,这是隔壁三班今天刚刚转学过来的许炎枫,我看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就一起带过来了,虽然不是我们班的,不过你和哪个班的学生都熟,也应该要照顾一下新同学,是不是?”
看来老师对我每天和其他两个班的人打打闹闹,不好好学习的行为已经不满很久了……唉,做学生难呐……
“是,我会帮助新同学的。”
我一脸纯真的回答了老师。老师也只是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
“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因为今天整个班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上课的时候有一点莫名的紧张,所以一点也没敢溜号,十分认真的听完了这节课,讲真的,从上学以来我就没这么认真的听过一整节课到最后,不是上一半课就在下面折纸了,就是听着无聊犯困,搞得老师们总是在上课的时候点我的名字。我们的班主任主教语文和数学,其他时间都坐在教室前面的角落里,所以其他老师上课的时候点我的名字,我就总觉得有两股“杀气”,一股是上课的老师,另一股就是在角落里的班主任。今天听的这么认真连老师都惊讶了,最后说了一句,
“看来下次应该给你进行‘小班’教学啊。”
我也只能尴尬的笑笑……
“行了,课就上到这,於夏,你带着新同学去找赵主任,她说给你们开了小灶呢。吃完饭你们就回教室里来自习吧,外面的雨还是那么大,就不折腾你们家长来接了,有什么事的话,我在办公室,随时来找我。我就先走了,对了,赵主任不在办公室,你应该知道在哪吧?”
“嗯嗯,我知道。”
“行,你别带坏新同学啊。”
“不会呀,放心吧,老师。”
说完老师就走出了教室。我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位新同学,也不知道他是认真学习的孩子,还是像我一样,因为人少所以没敢搞小动作,从他进来就一句话没说过。现在下课了,倒是看着我说:
“你好,我叫许炎枫,王老师说你叫什么夏?不好意思,我这几年在国外生活,中文还不太好,我就叫你小夏好了。”
哦~我说怎么听着发音有一点别扭呢,原来是从国外回来的,好吧,暂且原谅你了。不过我总觉得同年级的孩子都有些怎么说呢……太幼稚,和他们交流就不是很走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他又是刚见面,就没什么想多聊的,便合上了教材,指着教材封皮上的名字一字一顿的告诉他:
“於夏,是我的名字。”
然后自顾自的收拾了书桌告诉他,
“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没来得及的样子,就说了一句“谢谢”
我带着他下了楼,在下楼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他没有教材吖,好像只有一个很贵的文具盒和一支看起来很好的钢笔,还有像是我们老师给他的我们班统一的作业本,默默的好奇他是怎么听完刚刚的课的。还有他说他从国外回来,中文不好,那老师刚刚讲的古诗词他不是应该听不懂么?怎么听得那么认真?
他一直安静地跟在我后面,没有说话,走路也很轻,搞得我一度忘记了他跟着我。走到门口我才发现外面还下着雨,但是我并没有拿雨伞……我看着连路都看不太清楚的大雨犹豫了两秒,就想直接冲出去算了,刚迈出去一步倒是有把伞打在了我的头上。我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伞,又回过头看了一下打伞的人,正看见那个小男孩清澈的眼睛,是棕色,不是正常的黑色,然后想着:还有个人呢,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笑笑又有些吞吐地说:“奶奶说下雨不打伞会凉……着凉。”我这个时候再看他穿着地小西装,似乎有一种电视上英国绅士的感觉,但却不像英国的绅士那样让人不太敢亲近。
“你说你叫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说名字的时候我并没有仔细听。
“许炎枫,两个火的炎,枫叶的枫。”
他解释起名字来倒是说的很流畅,看起来应该特别练习过。他的名字我倒是很喜欢,火嘛,听起来就温暖,又正值秋天,我最喜欢枫叶,在满目枯树,遍地枯叶的秋天,看着火红火红的枫叶从树上飘落,有一种凄凉的浪漫。对于他,也不那么冷淡了……
我们打着伞向着学校大门左侧的一个单独的屋子走过去。那是赵奶奶为了照顾我们方便,特别让校长建在学校里的一个单独的房子。毕竟校长是她的儿子,老人家干了一辈子老师退休了,还不愿意离开教育岗位,就来这里照顾我们这群熊孩子了。
“赵主任,我来了。”
“哎,夏夏吧,快进来,奶奶今天特别给你们做了好吃的,为了奖励你们两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
“好,谢谢赵主任”
我正准备脱鞋,转身看见了旁边的许炎枫,他的衣服湿了大半,再看看我自己,好像只有鞋湿了一些。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人情这种难还的东西,但却没法坦率的说“谢谢”,就看着他说:
“你不是说不打伞会着凉么?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打着伞。”
“你是女孩,奶奶说男孩子…呃…那个…身体健康。”
我一边觉得他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暖男,一边又觉得一个男生总是奶奶说奶奶说的,真是长不大。想着就向屋里走去……在饭桌上,我倒是见识到了这位小少爷的一项技能,那就是哄老人开心。他中文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和赵主任聊的倒是很顺畅。什么做饭真好吃啦,人很亲切和他的亲奶奶一样啦等等等等,说了一大堆,我只是静静的在旁边吃我的饭,吃饱了就坐在那里听着。感觉过了很久,赵主任说,
“你们回去学习吧,不能总在奶奶这耗时间呐。”
呵呵,耗时间的明明就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赵主任说着就开始收拾碗筷,准备去洗碗,因为之前每次赵主任给我开小灶的时候我都会帮助她洗碗,所以正准备起来,跟着赵主任一起去洗碗,旁边的许炎枫抢了我手里的碗,看着赵主任说:
“奶奶,我帮您吧。”
赵主任很欣慰的看着他说:
“好孩子,来吧。”
行,你去吧,我还乐得清闲了呢,真是不够你忙的了。我在心里想着,然后准备回教室,但转念又一想,这个孩子万一找不到教室怎么办,算了,老师让我照顾他,我还是等着他吧。随即又坐了下来。很久以后的一天,他和我说起这件事,说当时抢着去洗碗也是为了不让我去,毕竟女生的手是第二张脸嘛,他在家里从来没有洗过碗,因为有管家嘛……我只回了一句,有钱真好,又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欠了他多少人情,唉,估计是还不清了。
下午的时候雨变小了,但依然没有人来,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在教室里。我便直到放学之前都在陪他“练习”中文。他说他父母在英国开着小公司,刚起步没多久,所以不能回国。说着他五岁的时候父母把他接到英国去,上了几年学,但是还是觉得应该回来学习中国文化。说他父母在南方的一个什么城市(我没有听懂)还有着类似于分公司的办公处。五岁之前他一直住在那个城市的小姨家里。但是小姨最近几年患上了抑郁症,没有办法再照顾他,所以等他再次回来上学的时候就来了爷爷奶奶所在的城市。说他虽然在英国,但是住的也是华人区,上的学校也是有中文课的,所以也会很多中文。说着和他们一起生活还有爸爸妈妈给老人和他请的一个管家……等到快放学的时候我觉得他的中文已经比刚见面时好了很多了。
“好了,这位少爷,放学了,我要回家了。”
他显然是觉得我对他的称呼不应该是同学之前的称呼,不太理解我“少爷”的意思,只是觉得我说“这位少爷”时的语气并不是很好的语气。
“为什么叫‘少爷’?”
“开学第一天就车接车送,配着管家,用着我在电视广告上看到的品牌书包,等等等等,你可不是到这来显示你有钱的小少爷么?”
随即翻了个小白眼给他。他当时好像不太理解我的意思,不过等我再和他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的时候,才发现他变成了每天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用学校门口小超市里买的平价的学习用品,彻头彻尾的普通小学生的样子。不过那大概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我们还很…那个叫…有缘的”。
我为了尽我的“责任”,把他送到了学校门口来接他的车上,他走之前给我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看着车和开车的管家,果然,早上看见的小少爷就是他……
还有缘呢,亏他能想到这个词,确定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么?后来,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俩真的是孽缘呐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