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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陈钦发出了一声气若游丝的呐喊,但不幸的是,没人救得了他。其余的人都在法阵的另一头,现场妖气混乱,根本感知不到这边的情况。
    杌兽大约有老虎大小,力气却大的出奇,眼看在它的撞击之下,整个车身就要翻过来了,在求生欲的刺激之下,陈钦终于抖着手打开车门,抱着头从车上滚了下来。
    然后那辆车也翻了,冲着他当头就砸了下去。
    “啊——”
    现在连求生欲都不好使了,陈钦几乎忘记自己还长了腿,像在大海里翱翔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前挣扎了出去,几乎感觉到身后的风声和野兽的咆哮。
    就在这时,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往外拖了好几米,继而松开,陈钦烂泥似的倒在地上,满头大汗。
    黑暗里,他看不清那个救了他的人是什么样子,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个颀长的轮廓,属于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那声线带着几分温柔缱绻的味道,就连严肃的话从他口中说出,都带着股暖意:“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沉稳,谨慎应对,起码不要把你的后背暴露出来——这是上岗培训书上的第一条内容,你应该看过。”
    陈钦羞愧的低下头,这时,一声野兽的咆哮响了起来,那个人从容转身:“一只杌兽竟敢如此造次,连特侦处的车都……哇,要死了!是两只啊!”
    陈钦:“……”
    他感情上好像发现了面前是个不靠谱的怂货,嘴巴却还没反应过来,呐呐地问道:“所以咱们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装逼不成反倒大惊失色的洛映白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转身狂奔,“跑啊!”
    陈钦:“!!!”说好的不把后背露出来呢?!
    他没机会发出疑问的声音了,被洛映白一路拖着飞奔,身后两只杌兽狂追。
    “你跑错方向了!”他气喘吁吁地大喊,“法阵在另一边!”
    “好啊,那就回去。”洛映白忽然提着陈钦的后领子,把他往旁边扔了出去。
    陈钦虽然不胖,也是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竟然被他像扔块石头一样一甩老远,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在那一瞬间几乎有一种飞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我不是在做梦吧?
    别说这一晚上碰到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想象力,就是从开始参加这个工作培训开始,可能世界就已经不正常了。
    这种想法一出现,就再也克制不住,陈钦一边飞一边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然后他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陈钦撞的眼冒金星,但那片地面很柔软,他竟然一点也没受伤。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被扔到了路边一堆别人搬家扔出来的旧床垫上面,整个人都是懵的,趴在上面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只杌兽呲着牙朝自己扑过来。
    我果然还是在做梦吧!他想。
    而就在下一刻,洛映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弯刀,矮身滑步,转瞬间移到了杌兽正下方。那只猛兽眼睛盯着被扔出去的杨峥,正在向前扑,洛映白把弯刀向上方一举,正好从底下把杌兽的腹部抛成了两半。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怪兽还没有落地,鲜血就从伤口中滴滴答答的飘散,洛映白就地一滚闪开血雨,倏忽转身,借力跃起,弯刀反手一劈,无声无息的砍掉了杌兽的头。
    他的手法干净利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周围的一切利用到了极致,再没有法阵加持的情况下将上古就已经存在的怪兽成功斩杀,无论是洛映白自己还是被他保护的陈钦全都毫发无伤。
    陈钦张着嘴,早就已经看傻了。
    追着他们的一共有两只杌兽,洛映白杀了一只之后,另一只也随后跟着过来了,他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脚下踩着坎位,沾了鲜血的刀在地上一笔而下,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
    “眇能视,跛能履,中不自乱,幽人贞吉。”
    洛映白把刀往乾位一插,喝道:“大阵虽守中门,对外仍应分护,这里也有妖怪作祟,看不见吗?”
    随着他的喝令,明明在另一头的阵法好像瞬间活了一样,携着金光兜卷而至,直接沿着洛映白划出的血色符文包抄过来,转眼间将另一只杌兽也按在了中间。
    然后就在刚才特侦处车子反倒的地方,整块地面轰然下陷,竟然一下子塌出了一个深坑——陈钦这才明白洛映白刚才为什么要逃跑,他不是躲避猛兽,而是突然发现那片地方有问题,不好启动法阵。
    两人脱险,正好夏羡宁他们那边也顺利得手,大家纷纷走了过来,大家看到深坑都露出了意外之色,不知道这下面又藏着什么玄机。
    第71章 洛映白
    苟松泽道:“我闻到了烟火的气味,这底下是什么地方?不会着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在深坑周围查看, 另有几个长流派的弟子在附近寻找有没有蛛丝马迹, 大家很快就发现, 这个大坑虽然是因为法力冲击不小心被炸开的, 但那也是由于地下空了一块, 真正的入口则在不远处一片灌木丛的下面。
    林星看见了回来报告:“灌木丛旁边就是一溜车库,很有可能是哪个车库的主人挖出来的, 灌木丛下面有一处很窄的洞口, 里面还有梯子,要下去吗?”
    洛映白道:“爬梯子多麻烦呀,不如直接从这跳下去省事。”
    夏羡宁道:“我下去,你们在上面等。”
    苟松泽道:“夏处,咱们还是一起下去吧,下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夏羡宁刚要摇头,又看向洛映白:“师兄?”
    洛映白道:“我的意见是留几个人在外面看着, 剩下的都一起下去。”
    他一开口,夏羡宁毫无异议,当下大家决定一起下去探看究竟。
    夏羡宁打头, 率先一跃而下, 又回头接了洛映白一把, 不过这洞倒不是很深,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底下的空间还是蛮大的, 靠右侧边缘有一道铁轨穿过。
    洛映白道:“我知道了, 这地下应该本来是个废弃的地铁通道,现在倒是方便了挖坑的人……也不知道这是想要藏什么东西,弄的这么隐蔽。”
    他边说边拐过一个弯,然后脚步停住,眼睛微眯,视线受到干扰的同时,手中一直握着的匕首已经迅速做出攻击的角度。
    很多敌人在发动偷袭之前,都会采取一些方法蒙蔽对手的视线,趁机施展杀招,洛映白经验丰富,当被一片金光晃到眼睛之后,立刻做出应对,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料想之中的攻击没来,夏羡宁握住他的胳膊,将一副护目镜塞到洛映白手里,说道:“是个神龛。”
    洛映白戴上眼镜,赫然发现眼前原来摆着一个不大的供台,供台正中是神龛,却只有香火没有牌位,不知道里面的是哪路神仙,周围金光闪闪的,晃成一片。
    洛映白道:“看上去这么有钱,不是财神吧?”
    夏羡宁上前一步,说道:“长流派门下夏羡宁请问阁下尊号……”
    一句话没说完,夏羡宁身后忽然传来哗啦啦一阵响,那响声嘈杂,越来越大,吵得人心烦意乱。
    然后这声音又被打断了,魏收在后面提醒道:“夏处小心,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刚才响的是我的招魂铃。”
    其实不止是招魂铃,夏羡宁没有收起来的剑、洛映白手上缠着的艳血情丝。以及后面苟松泽、林星他们身上所带的各种法器,都已经开始躁动了起来,只不过其中就属招魂铃的声音最响,结果被苟松泽用黄符将招魂铃封住了。
    大家都感到神龛中东西的邪气,一时无法判断,都拿洛映白和夏羡宁当主心骨,眼巴巴看着他们。
    夏羡宁说道:“神龛上好像有阵法,封禁阵——这是把那东西给封进去的,但具体属于哪一种封禁还看不清楚。”
    洛映白道:“不行,我也看不清。神龛太亮,周围又太黑,我眼睛疼,你们有没有……”
    “手电”两个字尚未出口,夏羡宁挥手就是一道破天光明咒,轰隆一声如同雷响,头顶上一下子明光大亮,周围如同白昼。
    洛映白:“……太费心了,谢谢。”
    托了夏羡宁的大手笔,这样一亮之下,所有的人都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原来不光是神龛上有小阵,他们脚下的空地上面同样雕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隐约能感觉到与棺材上面的封禁阵气场相符,这不是同一个阵法,却是相辅相成的。
    洛映白对这种考验脑子的东西最拿手,他蹲下身,手上凝聚法力,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按了按,说道:“里面的是封禁阵,外面的是攻击阵,要看神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还得破开两层阵法,有点棘手。不过如果在法阵当中加点东西,应该能暂时撑出来一条通道,那就不用硬闯了。”
    夏羡宁道:“老规矩?”
    他意思的是洛映白负责暂时维持着改造的法阵,自己则负责进去查看神龛,两人的分工一向是这样,洛映白也没有异议,说道:“嗯,有纸吗?给我一张。”
    夏羡宁答应着,拿出本来要给洛映白,给到一半,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把手收回来,又从上面撕了一页下来,纸递过去,本子小心翼翼收回兜里。
    洛映白想起了在母亲枕边看见的那个小本,突然觉得很不喜欢夏羡宁这个举动,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看?”
    夏羡宁:“……”
    他对自己的智商掉线懊恼不已,洛映白已经轻哼一声,把纸从夏羡宁指间抽走。
    他在上面画了一连串的符号,指尖过处,纸面上留下了如同他之前写给程因的发光笔迹,跟着洛映白手指一错,纸片已经化成了粉末,但是这些粉末却没有下坠,静静地悬在了半空中。
    洛映白虚空一抓,将粉末聚拢,跟着向下扣去,阵法中的戾气仿佛随着他的动作减轻了些许。
    洛映白道:“快去。”
    夏羡宁一脚踩进了阵,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他倒是毫不犹豫,一路走到神龛面前,手起掌落,把整个神龛给劈成了两半,他这才看清,里面供奉不是神像,而竟然是一枚佛牌。
    夏羡宁不敢耽搁,用一张符纸把佛牌给裹起来,然后往衣兜里一放,迅速从法阵里面退了出来。
    眼看一切平安结束,提着一口气的人们都放下心来。
    苟松泽道:“神龛里面供奉居然是佛牌,可是正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邪气?”
    夏羡宁看的最清楚:“不是正牌,是阴牌。”
    佛牌,最初是指泰国的一种护身符,可以佩戴在身上,也可以进行供奉。后来随着逐渐发展,佛牌也开始分为正牌和阴牌两种类型,正牌一般都是直接在各大寺庙中请出来的,有高僧法力加持,可以进行供奉,保佑平安顺心。
    但阴牌的制作方法则是多种多样,诡异难测。光是夏羡宁知道的,便有在其中加入死人油、棺材钉、胎婴等东西,通过它们的煞气来保护佩戴者,这种方法见效更快,法力更强,不过很容易反噬,更不能接受香火供奉。
    眼下神龛里的竟然是阴牌,却让人更想不明白这幕后的人想要做什么了。
    洛映白道:“先走吧,回去再说。”
    然而他话音未落,这片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奇异的哨声,随着这阵哨响,刚才夏羡宁已经成功脱出的阵法中顿时拱出一个凸起,跟着那凸起的地面好像一下子活了一样,冲着夏羡宁瞬间飞冲而来。
    一般这个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闪开,但夏羡宁身后就是洛映白,他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地从洛映白手里扯过匕首,照着地面用力戳了下去。
    然而,被他戳中的地面上,竟乍然开出了一片绚烂花海。
    花海将所有人都包围在其中,伸手触碰时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原来这都是虚影。只有夏羡宁是阵法攻击的目标,他周围的花朵不断炸开,然后开的更多,更美,夏羡宁后退躲闪,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已经重新回到了阵法里面。
    粉色的雾渐渐从一朵朵花心上飘荡而出,艳姿摇曳,如梦似幻。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大家都没来得及采取措施,就眼见着夏羡宁又回去了,但如此诡异的场景,洛映白的脸色倒是轻松下来,连苟松泽都笑着说:“看来真的是黔驴技穷,用大降宫阵对付夏处,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大降宫阵移情动心,迷惑神志,越是情深的人越容易受到攻击,沾上一点就甩不掉,其实并不好对付。
    但这里没有夏羡宁的心上人,大降宫阵也就绝对找不到他任何弱点,夏羡宁心志坚定,冷心冷情,这东西遇上他,就像是春花见西风,只有凋零的份。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眼看着夏羡宁手一挥,掌中已经多了一把剑,他剑未出鞘,只是稍一侧刃,冰冷的剑气已经充斥了整片空间,摧枯拉朽地将一片花海尽数扫为虚无。
    夏羡宁这么轻松地击溃了阵法,他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出了几分紧张,说道:“快走吧。”
    洛映白看他脸色不好,便问道:“羡宁,受伤了?”
    “怎么可能。”夏羡宁催他,“师兄,你打头,我断后,快走。”
    洛映白觉得这地方怎么也得处理一下再走,免得普通人误入,便道:“等一下,我看……喂!”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羡宁忽然一掌推在了洛映白的肩膀上,一直把他推出去数步,洛映白被林星扶住,说道:“洛师兄小心点。”
    洛映白惊愕之下看向夏羡宁,却见他猛然一口血喷出来,血中顿时开出了一朵艳丽的红色大花。
    “羡宁?”
    刚才已经销声匿迹的粉雾重新漫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