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那场暴雨吗?
想到广播里播放的事,白言的脸色一白,不由地捏紧了双手,抬头道:“都过了二十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去地界?引导你去地界的死神呢?”
“不知道。”回忆着自己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幕,方正摇头道:“记不清楚了,二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呢。现在真好,至少,没有人再因为洪水死亡了。”
“……算了,你找到你家了吗?”见方正又沉默了下来,白言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记得通安街这边有一个非常好吃的章鱼小丸子,你要吃吗?你喜欢吃什么?”
问这么个兵哥哥干嘛啊!白言直接拽住他的手,大步就朝着前方走着,打开团购看着上面的定位,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吸溜着说道:“就这,叫做章鱼一家,他们这里的章鱼小丸子老好吃了,上一次还是我师兄带我吃的呢,啧啧,你二十年都没吃东西了吧,没关系,我买的东西,你也能吃。”
七拐八拐的,看到那家章鱼小丸子,白言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就直接被站在门口的人拽了进去。我擦,要不要这样啊,运气为毛会这么点背啊!之前来吃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死神的事,就跟常人一样。而现在,这家店都是特么的地界的人经营的!
“你是特么的猪脑子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特么的靠近通安街,你还来,赶着去投胎还是奔丧啊你。脑袋都没长稳,要不要我帮你重新装一下啊!”叼着烟,卓逸风伸手拧着白言的耳朵,就差没把这双耳朵给拧下来了。
白言疼得呲牙咧嘴的,连忙伸手按住卓逸风的手腕叫道:“停停停,我错了还不行吗,好汉动手不动口,喔,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那我就做好汉得了,你这耳朵不听话,我就给剪下来。”卓逸风伸手戳着白言的脑袋,真想把这小脑袋也拧下来,他都已经让这边的人设置了结界,没想到这臭丫头还有办法进来的,被车给顶进来了。
揉着被卓逸风给弹疼的地方,白言迅速捂着自己的耳朵,喃喃道:“你还不是一样,不是说了在局子里开会吗,怎么转个眼睛就来通安街了?”
“这里今天我执勤,不然哪特么能撞上你啊。”抖了抖烟灰,卓逸风挑眉看着跟着白言身后的水人方正,蹙眉道:“怎么又带了个尾巴过来,你来干嘛的?”
“吃章鱼小丸子啊,要知道这里的东西最好吃了。”白言垫着脚说道,同时拉着方正说道:“你也看看,要吃什么,不说的话我就给你点。”
“来三份章鱼小丸子,两份土豆泥,一份大拌菜,三串烤鱿鱼。”卓逸风直接说道,根本不给白言点赞的机会,拽着白言坐在店铺里面,翘着二郎腿说道:“你什么时候的人了,还穿这身衣服,看这水,是淹死的吧?”
“喂,能不能委婉点啊你!”白言立即拍着卓逸风的肩膀道,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店铺里也没两三个人,都没怎么注意到他们这桌。
卓逸风轻咳一声,很随意的拂着手笑道:“请坐,方便问下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你这样跟刚才没啥区别。”白言无奈的垂下头去,尴尬的一笑,真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好了。
方正也没怎么去在意,坐在白言的对面,捏着双手道:“二十年前死的,水灾,淹死的。”
“淹死的算是枉死鬼的一种了,怎么,没人来接你去地界吗?”卓逸风拧灭烟头,看着上桌子的章鱼小丸子,打着响指道:“麻烦再来两杯冰的金橘柠檬茶,给她来一杯热的原味奶茶。”
“为什么你们喝金橘柠檬茶,我得喝热的啊?”白言愤愤不平的拿着竹签,插上一块章鱼小丸子塞到口中,真的好好吃,还是以前的味道,里面的章鱼仔在嘴巴里面特别的有劲道,烫得白言哈着热气,也懒得跟卓逸风多计较,奶茶上桌的时候就喝上了一大口,真是爽。
“没有人来接我,她也问过我,我不知道怎么了,醒来的时候,就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水流灌入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就这样在黑暗的空间里,一直停留着。
咬着鱿鱼,卓逸风点头说道:“那应该是江底之类的地方了吧,南城的大江下面弯道挺多的,你的身体浮出江面后,游魂才能跟着上来。现在大暴雨洪灾爆发的,指不定是把你给冲了上来。既然这样的话,现在就拍个照,只要是名单上有你的,你就能下地界,随时找时间投胎。”
手指徒然紧捏,方正摇头道:“我不要,我要留下来,我,我要回家。”
“二十年前的通安街都是小平房,现在这边都拆迁了,你确定能在这里找到家?要不说说你以前的住址,我给查一下现在搬到哪里了。”掏出手机来,卓逸风滑着屏幕看着眼前的人。
以前的住址,以前的……
“不,不记得了。”双手按着自己的脑袋,方正痛苦的咬着牙齿,真的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在记忆中的家,是每天晚上都会为他亮起一盏灯火的,他从来不会记家里的住址,因为到那里,就知道了家的方向。
可是现在,看不见,找不到,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看来是暂时性失忆了,死的时候脑袋是不是撞在了石头上?”卓逸风吹着章鱼小丸子,顺手递给了方正一个竹签,挑眉道:“吃吃看,二十年后的东西,放到二十年前,你是吃不到的。”
“这是什么?”
“章鱼小丸子。”
“我不吃海鲜。”
“死都死了,还这么挑食啊。”
“……”
真想把自己手中的章鱼小丸子堵进卓逸风的嘴里,白言直接在桌下踹了他一脚,看着眉头紧锁,纠结的看着章鱼小丸子的方正,白言刚想说不想吃就不吃了,没想到那对面的人直接张开嘴,一口吞了章鱼小丸子。
我去,还说不吃呢。
白言夹着大拌菜问道:“兵哥哥,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再不济,家里也有父母吧,他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父母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四五十岁了,现在又是二十年后,活着的话,也是六七十岁了。”卓逸风咽下口中的丸子,随后将手机递给白言道:“呐,二十年前的新闻。”
“你这都有啊?”白言迅速放下筷子,那一张张洪水泛滥的图片就在眼前,白言的手指一僵,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正如方正所说的,洪水没有今年的那么大,可是,那崩坏的河提,根本挡不住河水,南城中的江水绝提,被困在南岸的人,连救生艇都是最简易的,还有把轮胎斜下来,拉着小孩子的画面。
特大暴雨灾害,死亡人数二百三十八人,其中有二十五名士兵,尸体打捞共二十四具,还有一具尸首,下落不明。
“所有士兵都埋葬在烈士陵园中……”再看那画面上二十五个陵墓,白言的心狠狠的一颤,在最前方的墓碑上,就写着两个熟悉的大字,方正。而且旁边还有附言,只是衣冠冢而已,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方正的脸色也黑了下来,看到自己的陵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再看到那些新闻的画面,眼中的泪水啪叽一下,直接滚落了下来。全身都轻颤着,他哽咽道:“那次洪水,真的,真的好可怕。”
“都过去了,还说什么呢。”卓逸风坐直了身子,将金橘柠檬茶递给了方正,挑眉道:“慢慢说,恐惧的东西说出来后,就不会再恐惧了。二十年前,你们是怎么抗洪的?那样的洪水,伤亡这么惨重,也是不应该啊。”
“是我,松手了……”握着冰冷的水杯,方正红着双眼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我们没有这么多抢险的东西,只有人你懂吗?洪水来袭,我们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跳下去!”
“为什么!”白言心头一颤,立刻跟着问道。
卓逸风按住白言的小脑袋,挑眉道:“认真听着,所有事都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呵……”无奈的昂起头来,方正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哽咽道:“因为,别无办法。江水太过湍急了,我们要渡江才能救南岸的人!橡皮艇丢到江水里,人坐上去就会被打翻,根本没办法过去!就算是用沙袋来截断江水,也要有人在前面挡着,落下去的沙袋才不会被冲走。”
“所以,我们几百个兄弟上了,用绳子绑着自己,勒紧了腰下水,一个牵着一个,把绳子递到江对岸,两头就绑在江对岸的柱子上。剩下的,就堆沙袋,没有路,我们就硬生生的拼出一条路来。可是,老天不饶人,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开始接送南岸的人,没想到又下暴雨了。江里的水再涨,打过来的江水都是苦的。我不知道我们坚持了多久,只记得在江水的冲击中,我们的腰都被勒出了血。”
“我看到我的战友们,拼命的堆沙袋,看到他们救着南岸上的老人,小孩,不断地朝着这边运送,但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不是吗?一个孩子因为没有抓稳,被浪打了出去,从我的面前,被江水冲走。”
湍急的江流奔涌着,那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就在他的眼前,被卷入水中,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他松手了,那是人类的一种本能,他解开了松开了战友的手,被湍急的江水打翻了过去,连着腰间的绳子都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