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提醒着身边的人,白言放下手来,又哄着怀中的小东西多吃了点东西,看着他一脸幸福的模样,白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刚还在自责着,单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咬牙说道:“我要是有钱,我肯定不会让我儿子吃这个苦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绑架了,那天我看到新闻,上面说你要做十岁的生日,我就去找你,只要你们家给钱了,我就放你走。我要的不多,就一百万而已。我犯法了去坐牢没什么,但小明还这么小,我不能让他没了生活来源。”
“那你有想过吗,你坐牢了他能拿到钱吗,你们靠着绑架拿到的钱,都得还回去的。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我知道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但你可以选择募捐,也能选择其他的救人方式,为什么偏偏要绑架呢?”白言蹙眉问道,放下了手中南瓜干,摸着身边吃着零食的王小明。
轻声一笑,王刚叹息道:“人啊,挺冷漠的,就因为这个开发商跑了,我带着小明去街上要钱,但是没一个人给我们钱,我们一跪就是一天,连个看我们的人都没有。我甚至挡在他们的身前,问他们要钱,救救我的儿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给我。这个世上,骗子也太多了,现在看到街头要钱的,大多都会避开的,谁又会管我们的生死?”
“你确定是他们太冷漠,还是他们,压根看不到你们?”白言直起身子来问道,右手背在身后,紧扣住白子豪的手。
王刚的脸色再次青紫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什么,看不到?哈,怎么可能看不到我们,我们两个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
后面的话,却连王刚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上街讨要一碗饭,甚至一口水,都没人搭理他们,他只能抱着自己的儿子,卷缩在街头,连流浪狗都对着他们狂叫,连叫花子都能抢了他们的位置,蹲在他们避风避雨的地方,无论他怎么叫喊,他都装睡着,一言不发。
“他们都看不见你们,你们是人类的话,他们都能看见的,可是,你们不是。”白言笑了笑,昂起头来对上王刚的双眼,看着他周身的戾气外放,白言继续说道:“死亡的一瞬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是活着的状态,继续以人类的生活方式活着,其实,他们是在自欺欺人。你现在就是这样,自己欺骗自己,因为不想死,因为想活着,不想失去儿子,因这个执念而留下,所以连黄泉路都进不去。”
“你说什么?”白子豪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浑身的汗毛竖起,想到他刚才摸王小明的时候,根本没有那种高烧的感觉,而是冰冷,就跟冰块一样,没有温度的一双手。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绑架他的,居然是非人类!
这也是白言没有想到的,从见到王刚他们父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两个是生魂的状态了,可是白子豪提前喊了出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弟弟,天眼还没有封锁,小孩子的能力还在,能看到不存在的东西。刚好王刚设下了圈套,有意带走他,他才能看到无人的大街,实际上,早就被王刚蛊惑了,自己没有意识的从学校走到了这边。
除了白子豪,就连王刚都愣住了,一双手不停的颤抖着,连酒水撒出来了都不知道,他一张脸都黑了下来,咬着牙齿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会死!我还看着小明被医生推了出来,我还带着他一起去找医生的,我……”
黑色的瞳仁紧缩,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在脑海中炸开一般,王刚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辆飞驰而出的私家车,而那个时候,他正抱着不省人事的小明去对面的私人诊所,只是在人行道上,就被那一辆闯出来的车碾压了过去。
车……车祸!
“爸爸,大姐姐说的没错,钱对于我们来说是没用的,因为,我们根本用不了钱的。”放下手中的花生米,王小明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来。
然而王刚却不相信,捏紧了拳头说道:“你说我们死了,那为什么我们可以跟白家人通话,为什么能绑架了他,为什么……”
“因为白家明日的宴会,我要参加,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在四周有着特殊的磁场结界,能够方便我们出入,然后让你捡了便宜,拨通了他们的电话,还让他们听到了你的声音。”白言笑了笑,打开自己的死神手机,搜索今天的来电,定位到白家,顺便将那一段录音提取了出来。
“是白子豪的爸爸吗,我是绑匪,你们的儿子在我们手里,拿一百万来赎人,我的卡号会发给你,明天没看到钱,我就毁了你的儿子……”
嘴角向上一勾,白言又翻出另外的一段录音,淡淡的笑道:“刚才你听到的是你打给白家的特殊电话,只有接到电话的人才能听到。这一段就是警察局那边调出来的录音,不过,很糟糕。”
点开的瞬间,那刺耳的杂音从电话里发出,都是一些声波,模糊不清,根本听不清楚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刺耳的声音就跟手指挠着玻璃一样,每响一声,就好像被琴弦扫过身体一般,毛毛躁躁的,全身都绷紧了。
等声音结束后,白言翻着另外的新闻,笑着说道:“至于你发出去的短信,白家也收到了,不过很遗憾,账号无效。”
“什么意思?”心头一颤,王刚下意识的问道。
白言勾起嘴角的笑容笑道:“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你身上的衣服还很单薄,现在都已经快十二月了,你还穿着初秋的衣服。”正好,那一条新闻弹了出来,白言将手机面对着王刚,淡淡的说道:“看到了吗,九月的新闻,南城街头,一对父子双双被撞死,家人都已经去世,已经联系不到你们的家人,尸体已经被拉去殡仪馆火化了,是那撞你们的人出的钱。”
那个血腥的图片上,还打着马赛克,白言没在现场,不知道当时的车祸有多么的惨烈,看这身子被碾成这样就知道了。看白子豪资料的时候,白言看到卓逸风误按出的新闻,还以为是他故意藏着看的,没想到,居然是绑架她弟弟的人。
“两三个月了,你的身份已经被销毁,就连你的银行卡账号都是被注销的,无效。所以你的信息发到白家的时候,他们立刻去调查了,但是,对方却是个死了两三个月的人,手机号是你使用的,但也被销户了,他们就认为是我的恶作剧,才会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我绑架了我的弟弟。”白言真的不想说什么了,那嘴角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她怎么可能跟自己的父亲开这样的玩笑,绑架了弟弟,还发出这样的短信。
弟弟?
白子豪的脸色瞬间变了,看着白言的眼神都多了一分的炙热,连忙拽住白言的手道:“你是我同父异母的那个姐姐对不对,是白言姐姐对不对?姐姐,我好想你啊!为什么不回家呢,为什么一个人要在外面住呢,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啊,真的好想有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陪着我。”
呵,居然还知道我呢。白言没有说什么,只是挑眉看着对面的王刚,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看清楚些吧,你跟你的儿子都不存在于世上,虽然你们每天重复着寻找医生,重复着去街头要钱,但是没人能看到你们的。不是人太冷漠了,是你们自己没看清自己。死了就已经结束了这一生,地界没有痛苦,也不会生病,你们也应该放手离开了。”
“真的,死了?”捏着自己的手,王刚有些不相信的站起身,伸出拳头就要砸向墙壁,但是,他的拳头却从墙壁上穿了过去,就跟在街上走动一样,那些人看不到他们,直直的朝着他们走过去,然后,穿了过去。
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自己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非得让人提醒才知道,这一生已经结束了。平时在施工的时候,老是想着这艰苦的一生什么时候能够走完,没想到就这么快,人就没了,避之不及,来得太快了。
“小明,对不起。”紧紧地抱着那小小的人,王刚哽咽着,他不想儿子死的,更没有想到,他的孩子会跟他一样,都在那一天被车撞死。
“放下就好,有钱人有钱,那也是三生积累下来的福分,想要下辈子过得舒坦,就多做好事吧。反正,做好事也没什么坏处,还能熏陶自己。钱啊,确实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你们一路走好,带上些钱备用吧。”单手朝着前方一翻,那一叠的纸钱出现在白言的手中,她伸手递给了王明,笑着说道:“我为你们打开地界大门,你们下去吧。”
手机晃动着,对着王刚一拍,确定游魂之后,那一辆从空中而来的绿皮公交车快速的到达,车上还空着两个座位。那穿着白色背心,大裤衩的老铁叼着一根旱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言,吐着烟圈说道:“小丫头挺不错的啊,地界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卖力的死神。这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超度他们。来,上车吧。”
“辛苦了,老铁。”白言也顺势塞上一叠钱到老铁的手中,笑着说道:“麻烦多照顾一下,这就当买烟钱,我不抽烟所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小丫头挺懂事的,这钱我能收下,不过下次没必要了,毕竟你是卓大队长的人。”等到王刚跟王小明上车了,老铁一脚踩在油门上,那公交车晃悠悠的,破开阴间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