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留纸条你看不见，所以特别留了一百块吸引你的注意力。地界还有一些事处理，最近大家都不会回家。你一个人要是没事，可以去西山看你的师兄弟，或者回家。”纸条的后面，还有卓逸风留下的签名，附带一句话，那一百块算是今年的奖金，明年再接再厉。
    “我再接再厉你大爷的啊，抠门不，年终奖就特么一百块！”白言就差没直接把这纸条给碎了，摸了摸一百块，还是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面，没人跟钱过意不去的。
    转悠了一圈，白言还真发现家里一人没有，原来还嫌他们太吵了，现在呢，少了几个人，倒觉得这房子越加的空荡了。去西山吗？师傅不在，今年过年都在外地，各位师兄也得回家，那她回家的话……
    倚靠在栏杆上，白言无聊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兀然想起，似乎太久没有想起记忆中的人了。心头一颤，白言迅速收拾着东西，确定东西都带好了，这才朝着外面去。
    坐最早的一班车，再穿上厚重的衣服，买上一些补品，她哈着热气朝着车站去。还好春运得等几天，不然她现在回家，早就被挤成大饼了。两个小时的山路，再走上半个小时的小路，白言可算是到了那熟悉的地方。
    老家。
    位于南城郊区的农村里，虽比上城市的繁华，但是另有一番风味。白言发现，貌似南城的农村的房屋风格还真差不多，大家都是习惯性的在屋后靠着山崖的地方修建房子，而且还得是靠近小河沟的地方，方便取水用水。有的房屋太远，就会在自家的院子里打一口井。方田就挨着自家的院子外面，一到芒种的时候，白言还记得自己会下田去插秧，把裤腿挽到膝盖上面，小手掏着泥巴，挖着坑。有的时候还会趁着大人不注意，顺便摸摸田里的泥鳅，逮逮青蛙。
    不过这腊月的天气，都已经收了秧，只剩下秧梗在田里，一脚踩下去啊，还特别的扎脚。当年白言好玩，这不注意脚上就会被拉出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的。作为混世魔王的她，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当然，她最怕的，还是这田里的蚂蟥，没事就吸着你的小腿，那肚子可以吸得圆滚滚的，比没吸血之前足足大上十几倍。那东西特别的恶心，根本踩不死，而且拉成两半后，还能重新长在一起，要切成几块丢到不同的地方，它们才会彻底死去。要么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火烧。蚂蟥吸得太扎实，用火稍微烤一烤，那玩意儿就会掉下去。
    至于院子里的那口井就更好了，十年前的时候，这城市里都不一定有冰箱，更何况是农村呢。但是没关系，炎热的夏天一到，自家土里种的西瓜，镇上买的啤酒通通都能放在背篓里，用绳子系着挂到井水里面冰上一天，晚上拿回来的时候，嗬，冰牙齿。凉爽的西瓜，配上这啤酒，再来点自己去田里打的泥鳅跟黄鳝，炒上一大盘的菜，真是爽到了骨子里。
    就算是相隔十年，白言也依旧记得，那一种熟悉的味道，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看到那一群水鸭子在田里折腾，偶尔衔住两只小鱼，白言就想打光脚下去，摸摸看里面有没有土鲫鱼，可以熬汤喝，那味道很鲜美，是城市里饲料养的鱼比不了的。白言这还没进院子呢，那瞎了一只眼的大黄狗已经摇着尾巴跑了出去，全身的毛都散开了，一蹦三尺高，直接扑到了白言的怀里。
    “汪！”吐着舌头，大黄兴奋的用爪子按着白言的肚子，小尾巴摇晃得可欢实了。
    眉眼都笑开了去，白言伸手摸着大黄的脑袋，嘿嘿笑道：“都这么几年了，还记得我啊，大黄狗。”
    这只狗是几年前白言在宠物小市场买的，说是宠物市场，倒不如说是买卖猫狗的地方，也就是那么巧，那个下雨天，白言看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黄狗，卷着尾巴蹲着，它身边的小伙伴都被买走了，可唯独剩下它，只有一只眼，孤零零的看着铁笼外的白言。
    “下雨天，冷着呢，小姑娘你要买的话，算你便宜些，五块钱就拿走。”
    五块，肯定不能同现在的五块相比，十年前的钱虽没有二十年前那么值钱，但对于白言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那是她一个月的零花钱。在那个时候，铅笔才五角一根，馒头也才五毛两个，五块买一只瞎眼的小狗，怎么都是不划算的。
    也许就是那无助的眼神，像极了被赶出家门的自己，孤苦伶仃的，没有任何的倚靠。当时的她，也是这般看着窗外，看着那一个个路过的人，真的很想，窗外走着的人，能够抬起头来，看看她。
    五块，买了这样的一个独眼小狗，白言抱着它回去，却被家里的人无情的丢了出来，一只瞎眼的小狗，脏了他们的房子。而最后迫不得已之下，白言才把小黄狗带到了乡下，拿给了爷爷奶奶。
    这一晃十年都过去了，当初的小黄狗也已经长大，也没了年轻时的朝气，它很老了，但热情依旧不变，甩着尾巴舔着白言的手指，迎接着她。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白言笑道：“怎么就你一个，爷爷跟奶奶呢，又上山做农活了？”
    这腊月的天气，山上也没什么可做的，顶多就是砍砍山上的成熟的甘蔗，出门喂喂鸡鸭，大多数时间，就是抱着烤手炉子，坐在门前聊天唠嗑着。想过太多的见面场景，但白言却未想到，入了家门，却连屋子都进不去。
    沉重的铁锁将两开的大门锁住，很显然屋内没有人。白言刚从镇上回来，也知道今儿并不是赶集的时间，难道是有事出去了？这样想着，白言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箱，坐在门前逗着大黄狗，勾着嘴角笑道：“大黄，有想我吗？你说爷爷奶奶去什么地方了？看来下次回来，我应该给爷爷买个手机，这样就可以打电话，联系联系了。不过山里的信号不好，老是没信号也没办法。”
    “诶，这不是白家那孩子嘛！”走在田埂上，扛着锄头的大妈扫了白言一眼，略微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就想了起来，一拍自己的脑袋，露出大板牙来笑道：“这几年不见的，都长得认不出来了。你今儿回来的啊？你爷爷都三天没回来了，你这不凑巧啊。”
    “三天？您是李大妈吧，好久不见。您知道我爷爷奶奶去哪了吗？”白言心头咯噔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来问道。
    爷爷奶奶一直都生活在农村，是农民，就只有爸爸一个儿子。白言以为，自己的老爹牛逼了，爷爷奶奶也会跟着一起去城市里。然而她错了，这老俩口的根本就不愿意离开，她也不知道原因，每次回乡的时候，都是眼泪汪汪的拉着老俩口的手，真的希望他们跟着她一块儿上南城去。
    直到有一次她半夜去上厕所的时候，经过爸爸的房间才知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接他们上来！或者说，他们来过一次，但就待了一上午，就匆匆的离开了。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说的，不想跟父母一起生活，瞧他们那土样！
    白言不知道爷爷奶奶在那边受了什么气，但以后只要是有时间，她都会下乡来陪着这俩老人。就算是过年，他们也不会去南城，可这一走就是三天的时间，白言当真吓着了，还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居然三天不回家。
    李大妈把锄头放在地上，哈着热气说道：“病了呗，现在还在镇子的诊所里输液呢。听说是什么心脏缺血，挺严重的。”
    “心脏缺血？”白言也慌了，这么大的事这老俩口的也不跟她说一声，当下白言连忙问道：“李大妈你知道我爷爷是在哪个诊所吗，我马上过去。心脏缺血可能会是心衰等，在镇子上肯定医不了的，得上南城专区医院才行！”
    “可不是吗，我也这样跟他说的，可你爷爷性子拗啊，不肯去。何况我们这一辈子干活的，哪有那么多钱。去大医院，一天都得花好几千呢。这镇上就王福明的医术好，在他那个诊所里呢。”
    迅速把箱子放好，白言让大黄狗待在家里看着，自己冲了出去，远远的都挥手道：“谢了李大妈，我先去镇上看看，一会儿回来。”
    “嘿，这孩子，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白言现在满脑子就剩下爷爷这件事，这山路本来就不好走，加上她又是狂奔着出去，踩在布满稀泥的田埂上，一脚下去，她就跟踩在黄豆上一样，东倒西歪的，刷的一下，就跟从田埂上飞出去了一般。
    “真是笨得可以。”毛茸茸的大尾巴迅速卷住白言，无祁冷淡的站在田埂上，看着这廖无人烟的地方，他只是微微蹙眉道：“你这是赶着投胎吗？就算你现在到了镇上，你也帮不了你爷爷。”
    “至少能早点见到啊。我这心啊就不安生，老是跳啊跳啊，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拍着自己的小心脏，白言对上无祁的眸子，道了一声谢谢，又继续朝着外面的公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