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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王分离
    幽暗的灯光下,臧氏的脸忽明忽暗,就像她的内心,时而汹涌澎湃,时而羞愧彷徨。
    三十五年前,她的祖父燕王臧荼和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长沙王吴芮、赵王张耳共同尊奉汉王刘邦为皇帝。
    然而,坐稳皇位的刘邦对异姓王并不放心,开始残酷的清除异己,项羽旧部多被捕杀。臧荼的燕王是由项羽所封,担心早晚要清算到自己头上,遂举兵反叛。
    正中下怀的刘邦亲自前往讨伐,臧荼失败被杀,父亲带着不到十岁的她逃亡到了匈奴。在匈奴生活了几年后,终因不习惯塞外的生活,返回了中原。
    几经辗转,她的父亲已是身无分文,最终被迫将他嫁给了槐里人王仲。
    三十余年的逃亡生涯,逐渐让臧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几天前,姚翁的一番话唤醒了她沉睡的王者之心,祖父的暗示更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但是,如何让王娡离开金王孙呢?如果直接告诉她姚翁所说之话,王娡肯定不会就范。如果是一个诅咒呢?一个让她不得不顾忌的诅咒呢?
    想到这里,臧氏既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兴奋,又为欺骗王娡而羞愧不已。成大事者不择手段,汉朝开国皇帝刘邦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想到这里,臧氏释然了。
    是夜,王娡刚安顿好孩子,田蚡告诉她,母亲找她过去说话。
    “母亲,你找我有事吗?”王娡敲开房门,发现母亲静坐在榻前,她主动问道。
    “娡儿,关上门,坐吧。”臧氏先把王儿姁支了出去,房间里只有母女二人。
    王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连日来,母亲都有些魂不守舍,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娡儿,你觉得金王孙待你如何?”臧氏开门见山道。
    “金哥哥待我很好啊,我还想着过几天回槐里呢。”王娡有些诧异,母亲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娡儿,你以后再也不要去槐里了。”臧氏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娡一脸愕然。
    “母亲的意思是,你跟金王孙和离吧。”
    “母亲,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当初你嫁给金王孙就是个错误,母亲不忍心再见你受苦。”
    “不。女儿不怕吃苦,女儿做好了和他厮守一生的准备。”
    “你怎么就不明白母亲的心呢?母亲只想让你过得更好一些。”
    “母亲,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当初是你要把我嫁给金哥哥的。如今,女儿都和他结为夫妻了,还有了孩子。现在却让我无缘无故的离开,我做不到。”
    “我还是不是你母亲?你到底听不听母亲的?”
    “母亲说得对的我当然听,但母亲今日之言,让娡儿难以接受。”
    “娡儿,我跟你说实话吧。那天姚翁告诉我,你是克夫之相,第一个丈夫三年内必定家破人亡!只有离开他,你们彼此才会平安无事。”
    王娡呆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
    “母亲,你怎么能听信这种无稽之言?”
    “为了你,也为了他,我是不敢不听。总之,你必须离开他!”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熟睡的金俗,王娡哭了一整夜,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第二天,王娡又想了一整天,却始终没能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离开还是坚守?王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力交瘁。
    正当六神无主时,王娡忽然想起了母亲曾经教给自己的一个办法:如果你感到一件事无法决断,那就交给上天来安排吧。
    夜里,王娡关上房门,拿出一个洗净的铜钱。她默默的对天祷告:如果要我离开金哥哥,请正面朝上;如果不要我离开,请反面朝上。
    祷告完毕,王娡闭上眼,轻轻的将铜钱抛向空中,叮当一声,铜钱掉落在桌上的剪刀上,然后又蹦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角落里。
    王娡睁开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那枚铜钱。她捏住铜钱,缓缓拿出,铜钱正面朝上。那一刻,王娡心如刀绞。
    第二天早上,王娡找到母亲,只说了一句话:“母亲,我想通了,也许我和他这辈子注定无缘吧。”
    臧氏紧紧抱住王娡,愧疚的说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母亲来办,你不用和金王孙见面了。”
    几天后,金王孙接到官府的一纸公文,说是臧氏起诉他在妻子怀孕期间虐待妻子,妻子生产后不履行照顾、抚养之责,请求和离。
    看到公文,金王孙懵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立即赶往长陵,想要向王娡问个清楚。
    然而,当金王孙赶往长陵岳母家时,王娡根本不见他。任凭他如何解释,甚至是哭喊,王娡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又好像从来没存在这个世界上。
    躲在房间里的王娡听着金王孙的哭喊,心里似乎在滴着血,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金哥哥,你不要怪我。”
    门里门外,仿佛隔着两个世界。臧氏知道,恶人必须自己来做。
    她推开门,冷若冰霜的走到金王孙面前,冷冷道:“你和王娡的夫妻缘分已尽,不必在这里纠缠了。孩子归你,从此我们两家再无干系。”
    说完,臧氏令王信将金俗抱出,外加一包小孩的衣物。金王孙双手抱过金俗,已是泪流满面:“俗儿,俗儿,你为何如此命苦?你的母亲为何不要你了?”
    “你走吧,永远不要来这里。”
    金王孙霍地站起:“母亲,从一开始,你就看不上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将娡儿嫁给我?难道当初你只是贪图我家的聘礼?母亲,不,你不再是我母亲,也不是俗儿的外婆。”
    臧氏大怒:“我女儿是何等娇贵?区区二百缗我会看在眼里?是你辜负了娡儿,是你配不上她,是你让我失望了!”
    金王孙不甘示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伤害的不只是我,还有娡儿和俗儿。娡儿是个好姑娘,但她没有一个好母亲,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说完,金王孙抱起金俗,头也不回的出了田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