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芙之死,让刘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贾芙。如果那一天,没有带上贾芙,贾芙就不会死。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冲动,也就不会有什么刺客。
刚开始,刘启认定刺客一定是吴王派来的,对吴王恨之入骨。后来,在薄太后的提醒下,刘启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但不管如何,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他终于认识到,当你犯下一个错误,将有多少人为你的错误买单,越是位高权重,对身边人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一连几天,刘启都不敢去露影阁,不敢面对刘彭祖和刘胜。两个可怜的孩子,完全不知道,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以前,露影阁是太子宫最温馨的地方。如今,贾芙不在了,露影阁仿佛失去了灵魂,宫女们的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淡定和从容,栖栖遑遑,悲悲戚戚。
很多天以后,王娡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刺客,为什么会拿起刀?为什么敢去杀人?简直不可思议。
但她没有时间去悲伤,也没有空闲去后怕,两个孩子需要她照料,露影阁需要她维持。隐然之间,王娡已成了露影阁的主心骨。
这一天,刘启默默的走进露影阁,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他不禁悲从中来,埋头痛哭。一旁的王娡什么也没说,等他停止哭泣后,递上了一只手帕。
“谢谢你。”擦干泪水,刘启才想起来应该对王娡说一声感谢。
“奴婢不敢。”王娡低头道。
“你以后不要称自己为奴婢了,从今天起,你就是露影阁的主人,我会遵守对芙儿的承诺。”
“我不想太子是因为遵守承诺而纳了我,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做一个宫女。”
“不,我是真心怜惜你。”
“等你心情好一些,再谈这件事吧。”王娡淡淡道。
刘启走后,王娡默默的坐在榻前,想了很多,想到了母亲,想到了金王孙,还想到了贾芙。
身为一个女人,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我有更好的选择吗?也许,留在宫里,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人会真的讨厌富贵,没有人能够拒绝权力,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会善待与世无争的人。
想着想着,王娡坦然了,命运注定要我留在宫里,那我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就像曾经,她接受成为金王孙的妻子,如今,她接受成为刘启的妻子。最大的不同是,以前她是唯一,现在她是之一。
第二天,赵建来到露影阁,将宫女、太监全部集合在一起,宣布道:“从今天起,王娡就是露影阁的主人,你们要像服侍主子一样服侍她,明白吗?”
“明白。”宫女和太监齐声应道。
赵建随即躬身对王娡道:“王夫人,太后要见您,请随我一起去吧。”王娡稍微收拾了一下,跟随赵建而出。
这是王娡第一次去长信宫,在此之前,她只见过薄太后一次。从外表来看,薄太后和普通的老太太并无区别,衣着也很朴素。但王娡知道,薄太后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和她一样,入宫之前也曾嫁过别人。
“奴婢拜见太后。”见到薄太后,王娡立即跪倒在地。
“起来吧,从今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了。”薄太后温和道。
“是,太后。”
“那天,多亏了你呀。想不到,你一个弱女子,竟如此勇敢。”
“太后过奖了,娡儿至今仍在后怕。”
“这一年多来,辛苦你了,将贾芙的两个孩子照料得非常好。”
“贾夫人待我如同亲姐妹,娡儿不敢忘恩。”
“你的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薄太后忽然转移了话题。
“回太后,娡儿是长陵人,家中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哥哥,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长陵?离长安很近哪。这样吧,你过几天回家一趟,看看家人。”
“谢太后恩典。”
接着,薄太后又命人拿出五十金,对王娡道:“这些是赏给你母亲的。”王娡再次跪地谢恩。
看着王娡离开的背影,薄太后不禁想起了初见贾芙时的场景和许负的话,她轻轻叹了口气,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自从入宫后,王娡只见过母亲几次,都是在覆盎门外交待几句,还从来没有回过家。如今,太后特别恩典,可以回家探视家人,王娡感动不已。
听说王娡要回家省亲,刘启也特意赏赐了她五十金,另外安排了十名卫士和两名宫女,萧儿即是其中之一。
见到王娡的第一眼,臧氏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王娡也是热泪盈眶,母女俩抱头痛哭。
看到王娡身边跟随着十名卫士和两名宫女,臧氏意识到女儿的身份肯定不一样了。一问得知,果然已经成为太子的女人,升级为主子。
王娡吩咐卫士将那一百金抬进屋,对母亲道:“这是太后和太子赏赐的。”
臧氏激动得语无伦次,田蚡更兴奋得恨不得翻几个跟头。一年不见,田蚡又长高了不少,拉着姐姐问长问短。
妹妹王儿姁今年十四岁,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是长陵有名的美女,媒婆踏破了门槛,臧氏却一个都没允。臧氏寻思,一旦王娡在宫里站住脚,一定要将王儿姁也送入宫。
按照宫里规矩,后宫之人出宫省亲不得在外过夜。王娡虽然一年多没有回过家,却也不能例外。
那天中午,田家比过年还热闹,王信被特意叫回了家,陪着十名卫士到外面酒家吃饭。田蚡则一路小跑将萧儿的母亲黄婆请了过来,一来是让她们母女相聚,二来也含有感谢之意。
得知王娡成了太子的夫人,黄婆艳羡不已,连声感叹王娡的命真好,继而又埋怨起萧儿:“你看你,呆在宫里几年了,怎么就没混成主子呢?”
萧儿笑道:“这都是命,强求不来的。况且呀,我并不喜欢待在宫里,等过几年,我就让娡儿姐姐放我出来。”
黄婆一脸嫌弃:“你呀,就是没有当娘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