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春天以来,薄太皇太后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寝殿,偶尔出来晒晒太阳。和往常一样,窦太后和汉景帝每五天就会前去问安,薄皇后更是三天两头的陪在她身边。
四月初,薄太皇太后的病情忽然加重,连续多日没有吃饭,只喝了一点汤。汉景帝很着急,问太医令:“太皇太后还能撑多久?”
太医令想了想:“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从脉象来看,就在这几日了。”
汉景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去想想办法,让太皇太后精神变好点,她老人家可能有话要交代。”
太医令明白了汉景帝的意图,立马熬了一碗汤药,喝下去之后,薄太皇太后的精神果然好了很多。
看到汉景帝,薄太皇太后笑了,说道:“你这个皇帝做得很好,祖母可以安心的去了。”
汉景帝忙道:“祖母有什么话要交代孙儿的吗?”
“祖母不懂治国,没什么好交代的。祖母只想告诉你,身为皇帝,能安抚好后宫,就治理得好天下。后宫之中,最讲究四个字,一是公平,二是大局。凡事不可做得太绝,用情也不可太深。”
“孙儿记住了。”汉景帝点头道。
“好了,你去把皇后叫来吧。”
不一会儿,薄皇后来到了薄太皇太后榻前。看着薄太皇太后气若游丝,薄皇后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涟涟。
“好孩子,不要哭。这些年委屈你了。”
“孙女有祖母,不委屈。”
“有些事是天意,就不要勉强,也不要怨恨。”
“孙女不敢有怨恨。”
“我死之后,你的皇后之位可能保不住了。”
“孙女想要辞去皇后之位。”薄皇后停止了哭泣。
“不,你不要主动提这件事。皇上没有废黜你,是还没有找到皇后的合适人选,你要帮着皇上把把关。”
“孙女无能,实在没这个本事帮到皇上。”
“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最看好的是王娡,以后你要多注意她。”
薄皇后一怔,随即点头道:“祖母的话,孙女记住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薄太皇太后柔声道。
最后一个来到薄太皇太后榻前的是窦太后,她紧紧抓住薄太皇太后的手,说道:“母后,您一定会挺过去的。”
“老身已经知足了,不敢再贪天之寿。老身知道,你对先帝还有些怨言。”薄太皇太后摇摇头。
窦太后有些意外,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说这个呢?想了想,她答道:“先帝待儿媳情意深重,儿媳不敢有怨言。”
“先帝晚年,有些事做得确实不妥,你要多担待些。不管如何,你是太后,要以天下为重。”
“是,母后。”
“你的能力远在老身之上,但有些话老身还是要告诉你。”
“母后言重了,母后的风范永远值得儿媳学习。”
“皇上虽然不再年轻,但诸侯王之中,还会有一些人对他不满,你要多加注意。”
“母后说的是吴王吧?”
“不只是吴王,还有其他人。你要记住,天下是高皇帝的,也是先帝一脉的,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儿媳记住了。”
“诸侯王之中,和皇上最亲的只有梁王,只要梁王和皇上一条心,天下安矣。”
“儿媳也是这么想的。”
“你有空跟皇上提提,让他多给梁王几个郡,钱财、兵器也要多给些,梁王强大了,吴王和楚王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母后。”
“皇后一直没有子嗣,早晚是要让贤的,新皇后你要多费心了。”
“不,皇后还年轻。”
“天意如此,就不要勉强了。薄氏有一个太后就够了,不能想着什么都占着。”
“母后的襟怀,永远是儿媳的楷模。”
“唉,我累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当天夜里,一代传奇太后薄姬安静的病逝于长信宫。由于高皇帝刘邦和吕后合葬于长陵,汉景帝为薄太皇太后另外建造了一座陵寝,靠近汉文帝的霸陵,永远的陪伴在她唯一的儿子身边。
薄太皇太后的丧期结束不久,汉景帝迎来了一个喜讯,在经历了连续三次的流产后,王儿姁终于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儿子,是为他的第十一子,取名刘越。
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王儿姁喜极而泣,趴在汉景帝怀里痛哭不止,看得臧氏也是直抹眼泪。
汉景帝的心里既有高兴,也有愧疚。高兴的是,王儿姁终于当上了母亲;愧疚的是,直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当年的黑手到底是谁。
“陛下,臣妾有一个请求。”王儿姁哭过之后,忽然说道。
“爱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一定答应你。”汉景帝一脸爱怜道。
“臣妾恳求陛下不要再追查麝香事件。”王儿姁认真道。
“为什么?那个人把你害得那么惨,心肠也太歹毒了。”汉景帝有些诧异。
“一开始,臣妾确实痛恨那个人。可是,当越儿出生后,臣妾就全都释然了,也许这是上天对臣妾的考验吧。臣妾不想再看到宫里有人因此事而受罚,程姐姐死后,她的三个孩子多可怜啊,他们都是无辜的。”
看着王儿姁天真的脸庞,汉景帝怜心大起,一把抱住她:“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子,朕答应你,不追究此事,但朕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这一天,汉景帝下朝后前往长信宫看望窦太后。薄太皇太后死后,窦太后也就顺理成章的搬进了长信宫,成了长乐宫名副其实的主人。
“你祖母啊,一生真是不易,什么事都为儿孙考虑得清清楚楚。”窦太后感慨道。
“是啊,后宫之人都念着太皇太后呢,从不疾言厉色。”
“你知道太皇太后临终前跟我说过什么吗?”窦太后忽然意味深长道。
不等汉景帝回话,窦太后继续道:“她说,你继位后,天下有些诸侯王不服气,让你要早做准备。”
汉景帝一怔:“太皇太后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她还让我劝劝你,多给你弟弟梁王几座城池和兵器钱谷,万一东方有事,他也能为你分担一些。”
“不瞒母后,儿臣也有此意。”
“好,好,你们是亲兄弟,就应该彼此信任,万不可因为你是君,他是臣,就变得生分了。”
“母后,您多虑了,我们永远是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