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已定,田氏兄弟联系了杜伟,直接报价三万斤黄金,相当于望月楼二十年的利润。这是一个极具竞争力的报价,杜伟无法拒绝,其他人知难而退,很快就成交了。
按照约定,田蚡出了两万斤黄金,田氏兄弟出了一万斤黄金。接手之后,田氏兄弟保留了望月楼的大部分人,只换掉了几位掌管财务的关键人员。对于外界来说,望月楼还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多大变化。
田蚡发现,望月楼在几个月前忽然规定不允许议论朝政。如果望月楼不能议论朝政,将失去一些重要的客人,情报网的价值也就荡然无存。在田蚡授意下,望月楼恢复了出言无忌的传统,人气也逐渐回到了往日的水平,甚至略有上升。
对于望月楼老板的变更,石庆第一时间获悉,不敢耽搁,立即向汉武帝汇报。
来到承明殿时,石庆发现里面似乎有很多人。正准备离开时,那些人又一起退出。原来,都是一些研究儒家典籍的博士,比如淄川田生、济南伏生。
石庆叹了口气,唉,皇上如今越来越信奉儒家,对黄老之学弃之敝履。
禀报之后,石庆被请到了汉武帝面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臣已将望月楼的情况基本摸清。”
“哦,将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朕。”汉武帝很满意他的办事效率。
“之前,望月楼的老板名为杜伟,实际上是大长公主以及隆虑侯在掌控。前不久,望月楼忽然被转让了,臣有些看不明白。”
汉武帝似乎早有预料,问道:“新的老板是谁?”
“新的老板是田氏兄弟,田啬和田兰。”
“他们之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汉武帝追问道。
幸亏石庆提前做了功课,答道:“田氏兄弟本是关中地区的木材商,长安的勋臣贵戚几乎有一半采购过他家提供的木材,之前从未涉足酒楼生意。据臣所知,田氏兄弟和武安侯一向交好,武安侯这些年都是从他们手上采购木材。”
“武安侯?田氏兄弟?”汉武帝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石庆鼓起勇气道:“敢问陛下,还要对望月楼的进出宾客记录在案吗?”
汉武帝想了想:“撤了吧,天天记录,耗费人力太大。”
“是,陛下。”石庆终于如释重负,连续记录几个月,他的手下早就疲惫不堪。
汉武帝忽然道:“你知道刚才那些人是谁吗?”
石庆沉吟半晌:“回陛下,好像是一些儒生。”
汉武帝淡淡一笑:“你没看错,他们是朕新任命的五经博士。之前啊,宫里有十几经博士。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博士呢?五经足矣。”
“敢问陛下,是哪五经呢?”石庆感觉自己今天的胆子有些大。
汉武帝似乎很乐意继续这个话题,侃侃而谈:“所谓五经,是《易》、《书》、《诗》、《礼》和《春秋》,每一种只保留一两家。以后啊,想要在朝廷做官,至少需要通晓其中一种,这是天下正学。”
石庆愣了一下,终究不敢说什么。
汉武帝看了石庆一眼,正色道:“一个国家要想有凝聚力,必须只能持一家学说。你掌管长安,不能只关注治安,也要注意舆论,那些妄议朝政者,同样要予以打击。”
“是,陛下。”石庆心中凛然。
是年五月,关中地区发生了严重的蝗灾,蝗虫所过之处,赤地千里。汉武帝为此一个多月没睡好觉,幸亏仓廪充实,并没有引起太多平民百姓的死亡。
处理完蝗灾的事情后,汉武帝决定到甘泉宫修养一阵子。此次休养,两宫几乎倾巢而出,就连很少外出的窦太皇太后都兴高采烈的参与了。
难得全家人一起外出,汉武帝出人意料的带上了阿娇。不过,也仅仅是将其带到甘泉宫而已,起居依然和卫子夫在一起。
卫长公主刘心月还是第一次到甘泉宫,不免有些兴奋,一岁多的她天真活泼,一路上化身开心果,给汉武帝带来了不少快乐。
按照惯例,皇帝到甘泉宫避暑,王公贵戚大多随行。比如,大长公主、汉武帝的四位姐姐和田蚡一家全都倾巢而出,热热闹闹,浩浩荡荡,引得沿路百姓纷纷围观。
皇帝有甘泉宫,王侯贵戚也大多有各自的别墅,唯独金俗一家刚刚加入其中,还没有财力在甘泉山附近修建别墅,只得暂时和王太后住在一起。
七月流火,酷暑难当,但在甘泉宫却是另一番景象,绿树成荫,植被茂密,清新怡人,尤其是到了夜晚,清凉至极。
七月初五,汉武帝在甘泉宫的一处露台召见了田蚡。
汉武帝似乎很关心韩安国,问道:“韩安国无故被罚,有没有怨恨朕呢?”
“回陛下,韩安国是明白人,知道陛下的难处,绝不会埋怨陛下的。”
“那就好,你告诉他,朕没有忘记他,以后还是会起用他的。”
“臣代韩安国谢过陛下。”
忽然,汉武帝冷不丁来一句:“听说你将望月楼买下来了?”
田蚡猝不及防,踌躇半晌,有些扭捏道:“其实吧,也不算臣买下来的,是和别人合伙的,具体的事情,臣从不管的。”
汉武帝拍拍他的肩膀,神秘一笑:“不要紧张。你是朕的亲舅舅,望月楼在你手上,朕比较放心。”
田蚡瞬间明白了汉武帝话中深意,嘿嘿一笑:“陛下放心,臣绝对将望月楼紧紧抓在手上。”
“经营望月楼呢,不要只想着赚钱,帮朕看看那些人在背后都议论些什么。有些人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喝点酒能让他们吐点真言。”
“是,陛下。”田蚡心中暗喜不已,看来,拿下望月楼实在是明智之举。兴奋之余,他悄悄问道:“敢问陛下,大长公主突然卖掉望月楼,是不是您暗中施压呢?”
汉武帝脸色微变,冷冷看了田蚡一眼:“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该问的少问。你觉得,朕会做这种无聊之事吗?”
说完,汉武帝径直步入寝殿,留下一脸懵逼的田蚡。他渐渐觉得,这个外甥越来越陌生了,也越来越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