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已死,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找人救出仲儿?”刘陵府邸内,严助问道。
刘陵斩钉截铁道:“不用了!”
“为什么?”严助大吃一惊。
“我父王说得对,如今的皇上已经不值得我们效忠了。郭解何罪?有何罪证?竟然要被处以灭族之罪。他是一个暴君,一个昏君,从今以后,淮南国和他势不两立!”刘陵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恨意,似要喷出火来。
严助震惊不已,仅仅杀了一个郭解,就被刘陵认定为暴君和昏君?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这个女人不会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了吧?
“郭解虽然死得有些冤,但若为此和朝廷对抗到底,未免有些过于草率,甚至是荒唐。陵翁主,我们不要参与这件事好不好?我只想救出仲儿和你好好过日子。”严助的话语之中竟有一丝哀求之意。
“你以为我是一时冲动吗?这些年来,皇上先后逼死了燕王和齐王,又在推行什么推恩令,一步步分化瓦解诸侯王。如今,我们已是刀俎上的鱼肉,待宰之羔羊,岂能不奋死一搏?”刘陵激动道。
严助默然无语,许久才道:“其实,我觉得皇上并没有做错。”
刘陵冷笑道:“屁股决定脑袋,你不是诸侯王,当然不知道诸侯王们的险境。”
严助叹息道:“你真的决定和你父王站在一起吗?”
“是,不只是为了父王,也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仲儿。只要这暴君在世一日,仲儿能有好日子吗?我们一家人都得死!”
严助低下头,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一直对皇上心怀敬佩之情,但事到如今,他还在乎你吗?你已经和我们淮南国绑在一起了,淮南国若败亡,你也是死路一条!”
“我明白,我只是没有信心。”严助低声道。
“为什么没有信心?皇上主动挑起和匈奴的战争,开发西南夷,接纳苍海郡,已是举步维艰。如今,他又打压诸侯王,逼死燕王和齐王,已彻底失去人心。一旦与匈奴战败,崩溃瓦解不过旦夕之间。”
沉吟许久,严助抬起头道:“好,为了你,为了仲儿,我愿意再冒一次险。”
刘陵有些心疼的看着严助,柔声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和父王做什么,只求你能理解我,不干涉我所作的一切。”
“你想做什么?”严助的脸色有些苍白。
“就像当初对你那样。”刘陵直视严助。
严助看了一眼刘陵,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出了府邸。从这天起,他和刘陵会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距离也似乎越来越远。
严助走后,刘陵给刘安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她痛斥汉武帝的残暴无道、滥杀无辜,并且郑重表示,自己将在长安更为积极的活动,争取更多有价值的人。
收到信后,刘安高兴不已,加紧了暗中谋划,还四处勾搭游说其他诸侯王。
是年十一月,军臣单于因病去世,将大单于之位传给了太子于单。他的弟弟伊稚斜深为不满,联合其他几个有实力的部落首领攻打于单,匈奴爆发内战。
历经两个多月的激战,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的正月,伊稚斜终于击败了于单。在沃阳公主的劝说下,于单被迫逃亡到了汉匈边境处。
逃亡之时,于单被伊稚斜亲手射了一箭,虽没有当场毙命,但伤势却一直没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此处,距离右北平的边塞不过数十里,随时可能遇到李广的部队。于单下令停止前进,在沃阳公主的搀扶下,登上高地遥望前方。
“这个李广可靠吗?他会不会把我们当做俘虏杀了?”李广有杀俘的前科,于单深为顾虑。
“不会,有我在身边,他不敢。”沃阳公主笃定道。
“一个堂堂的匈奴大单于,竟然要向汉人投降,真是天大的笑话!”于单忽然痛苦的笑道。
“不,你不只是匈奴人,你还有一半汉人的血脉,还是汉朝皇帝的外甥。他不会让你死的,说不定还要助你夺回大单于之位。”
“汉人?我是从小喝着羊奶、吃着牛肉长大的,我永远都是匈奴人!我所失去的,必将凭借自己的力量夺回,为何要汉人相助?”
“于单,不要说这些了,随我一起归降大汉吧。伊稚斜的人马上就到了。”沃阳公主哀求道。
“你离开汉朝多少年了?长安还有亲人吗?”于单问道。沃阳公主名义上是于单的继母,实际上是他的表妹。
沃阳公主黯然道:“九年了,整整九年了。除了皇上,我没有任何亲人。”
刘荣死时,沃阳公主刘萍不过才两岁。四岁那年,母亲周灵失踪。从此,她就成了一个孤儿。
于单的脸色越发阴沉:“看来,我们只能在汉朝暂时躲一躲。”
正在这时,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忽然出现,将只有一百多骑的他们团团围住,其中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少年将军跃马而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入侵我汉境?”
沃阳公主将于单挡在身后,朗声道:“我乃大汉沃阳公主,你是哪位?”
少年将军是李广的第三子,名为李敢,骁勇不逊乃父。他大吃一惊,声音变得恭敬了许多,问道:“既然是沃阳公主,可有印信?”
沃阳公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正是当年出嫁时汉武帝亲手赐给她的。
李敢满腹怀疑的上前看了一眼,确认是大汉公主印信后,跳下马躬身行礼道:“末将李敢拜见沃阳公主。”
“李敢?敢问你和李广将军是什么关系?”沃阳公主问道。
“回沃阳公主,末将是李广第三子。”
“好,果然是将门虎子。带我去见你父亲吧,我有要事和他说。”
“是,沃阳公主。这位是?”李敢看向于单。
“他是军臣单于之子,匈奴的大单于。”
李敢大吃一惊,做出防备之势,问道:“他怎么在这里?”
沃阳公主解释道:“军臣单于的弟弟伊稚斜作乱,射伤了他,我们是来投奔李将军的。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见了你父亲再说吧。”
匈奴内乱,李敢有所耳闻,没想到竟是真的。他仔细的看了于单一眼,见他受伤不轻,身边也没多少人,不再那么戒备,躬身道:“沃阳公主,大单于,请随我来。”
于单一言不发,跟在李敢和沃阳公主的身后,和他一起去见大名鼎鼎的李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