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张汤麻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广之子李敢。李蔡的突然自杀,让李敢大感意外,一度认为是被张汤所逼。
所以,当他听说王朔离奇死亡后,更断定了张汤是幕后黑手。忍无可忍之下,他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要到张汤府上讨个说法。
如果是在以往,张汤都懒得搭理他。但如今不同了,李敢身为郎中令,就连张汤都不得不敬他三分。
“李将军大驾光临,本官倍感荣幸,里面请。”张汤亲自出门迎接,一脸的笑意。
李敢一脸铁青,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走。张汤浸淫官场多年,最不怕的就是愣头青,陪着笑脸将李敢让进了议事厅。
宾主坐定之后,李敢率先发难,冷冷道:“张大人,本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张大人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李将军直说无妨。”
“本将听说,乐安侯自杀之前,是张大人前往问话的。本将不明白的是,乐安侯和张大人同朝为官多年,并无仇怨,为何要苦苦相逼呢?”李敢是个直性子,有话藏不住,刚见面就把心里话全搂了出来。
张汤一阵苦笑:“李将军,您这就冤枉本官了。本官是奉皇上之命前往问话,并没有任何言语相逼之处。个中曲折,李将军可以去问问乐安侯的家人。”
李敢哼了一声:“如果张大人和我叔父之死没有关系,那王朔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自杀?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看着李敢义愤填膺的样子,张汤不禁一阵暗笑,果然是个愣头青。既然你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不讲仁义。
张汤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息道:“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敢问李将军,您还记得是谁最先举报乐安侯的吗?”
李敢愣了一下,沉吟道:“本将听说最先举报乐安侯的是阳陵令。”
张汤继续道:“阳陵令怀疑乐安侯后,为何不直接向皇上或者其他有司举报,而非要找上大将军呢?大将军平日里可从不关心这些事啊。”
被张汤这么一说,李敢有些糊涂了,问道:“张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先不说阳陵令为何要向大将军举报,最让人不解的是,乐安侯曾经跟随大将军作战,也算得上是他的部下。按理来说,听说了这样的事,不应该先私下向你叔父通个气吗?但大将军没有这样做,而是第一时间拉上了阳陵令,还有王朔,直接捅到了皇上那里。如此一来,事情就没有了转圜之余地,本官不过是奉命前往问话。”
李敢凝重道:“张大人的意思是,大将军故意陷害我叔父?”
张汤故意大惊:“李将军切不可声张,如今的天下谁还得罪得起大将军?”
李敢不以为然:“大将军权势再大,还能一手遮天吗?”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是王朔,但现在王朔已死,线索全都断了。”张汤感叹道。
李敢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张汤道:“张大人,您处处将矛头指向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相比之下,本将更愿意相信大将军。”
张汤心中一惊,你小子不算太傻啊,略加沉吟,他无奈道:“李将军既然还在怀疑本官,本官也只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和您实话实说了。”
“笑话!普天之下,谁还敢动您张大人?”
张汤压低声音道:“不瞒李将军,前几天,皇上召见了本官,说王朔之死存在疑点,还让本官暗中留意。”
李敢一怔,盯着张汤道:“张大人,您不会是在欺骗本将吧。”
张汤正色道:“皇上的话,本官岂敢编造?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敢再次沉默,最后道:“除了王朔,还有一个人也很关键,那就是阳陵令。张大人,打扰了,本将还要去问问阳陵令。”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张汤也连忙起身道:“为了洗刷本官的嫌疑,本官愿意陪李将军走一趟。”
李敢想了想:“好,那我们一起去问问阳陵令。”
张汤看了看天色,建议道:“李将军,已到了中饭的时间,不如先在本官这里吃个饭吧。吃完饭,我们再一起去。”
不说不知道,一提还真有点饿了。李敢不拘小节,爽朗道:“好,吃完饭再去也不迟。”
张汤立马走到后院吩咐了一番,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午餐摆上席。几杯酒下肚,李敢浑然没了刚来时的咄咄逼人之势,和张汤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吃过午饭后,张汤和李敢施施然赶往阳陵令的衙门。
赶到阳陵令简陋的衙门时,却发现阳陵令并不在。一问之下才得知,今天是休沐日,他并不在衙门,而是在家中休息。
张汤哑然失笑:“看本官这记性,忘了今天是休沐日。走,去他家里,在他家中问些什么或许更方便。”
阳陵令的家就在附近,不到片刻时间,二人来到了他的家中。刚踏足那个小院子,蓦然听到一阵哭声,还有一个女人哭道:“作孽啊,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啊。”
李敢脸色一变,和张汤对视一眼,立马冲进屋内。只见内堂正中,一个人脸朝下躺在血泊里,似乎是胸口中刀,正是阳陵令。
张汤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被害的?”
那个女人是阳陵令的妻子,并不认识李敢和张汤,但看到李敢的装束后,料定他身份不一般,哭道:“将军,请为我家夫君做主啊。中午,吃过饭后,我准备到市上买点东西,夫君说想趁休沐之时在家睡个午觉。谁知,当我回来时,他竟被人杀了。”
说完,她又哭泣不止。不多久,阳陵令的儿子也被邻人找回了家。他只有十几岁,正跟随一位老吏学习汉律。看到父亲惨死,哭得泣不成声。
“等等,李将军,你看这里,他临死前似乎写了一个字。”忽然,张汤一声惊呼道。
李敢赶紧凑过来一看,在阳陵令右手处,有一个用血迹写成的字,歪歪扭扭看得不甚清楚。
李敢看了很久,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字。这时,张汤颤声道:“李将军,你看这像不像一个卫字?”
“卫?”李敢脸色一变,再仔细看了看,然后郑重道:“确实是个卫字。”
忽然,张汤伸出一只脚,将那个卫字擦去了。
李敢大怒:“张汤,你在干什么?竟敢毁灭证据!”
张汤叹了口气:“算了吧,这个人你惹不起。咱们若是说出去,下一个死的不是你就是我。”
李敢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手上青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