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罚了荀彘和杨仆之后,汉武帝开始大肆封赏,诛杀卫右渠的尼谿参被封为澅清侯,率先归降的韩阴和王唊分别为萩苴侯和平州侯,安抚朝鲜百姓的卫右渠次子卫长为几侯,路人的儿子路最为涅阳侯。
攻打朝鲜的两位将军一死一废,投降的朝鲜人中倒有五个被封为列侯,好像平定朝鲜靠的全是降将,军中多有不平。
卫青身为大将军,已经多年没有领兵出征,如今又出了这种事。一些人不由得抱怨他过于明哲保身,不肯仗义执言,声望由此大损。
朝鲜的战事结束后,汉武帝再次进入隐居模式。六月二十,汉武帝前往甘泉宫避暑,日常事务都留给了太子刘据。
七月初二,刘据正在博望苑内处理政务,张贺从宫中带出了一道上书,说是丞相石庆转交的,让太子决断。
看完之后,刘据眉头紧锁,叹息道:“皇亲之中再爆丑闻,有损朝廷体面,让宗正前往调查下吧,若属实,必严肃处理。”
张贺建议道:“臣以为,赵王的身份非同小可,事涉赵王太子,应该禀告皇上,让皇上决断。”
“皇上最痛恨的也是此事,应该不会有异议吧?”
“虽然皇上不会有异议,但赵王的身份特殊,还请殿下慎重。”张贺坚持道。
刘据想了想:“好,你就去甘泉宫跑一趟,请示下皇上。”
当天,张贺离开了长安,直奔甘泉宫。看完上书,汉武帝勃然大怒:“皇室败类!贻笑天下!若不严惩,朝廷颜面何在?”
骂完之后,汉武帝道:“这种事,太子可以直接处置,不必向朕禀报。”
张贺小心翼翼道:“回陛下,赵王乃陛下至亲,殿下不敢擅自做主。”
汉武帝看了张贺一眼,没再说什么,吩咐道:“回去告诉太子,让中尉王豹到邯郸跑一趟,收捕赵王太子,关押于魏郡,请魏郡和廷尉杜周联合审理,务必查实严惩。”
“是,陛下。”张贺躬身退出。
原来,这是一封举报赵王太子刘丹的上书。举报人为江充,举报内容为刘丹和同胞姐妹以及赵王后宫私通,还勾结郡国豪强杀人越货,横行不法。
其实,江充原名为江齐,因妹妹嫁给刘丹,成为刘彭祖的门客。江齐为人狡诈多智,和刘彭祖脾性相投,成为他的座上宾。
后来,江齐的妹妹失宠,他在刘彭祖心中的地位却依然如故。对此,刘丹心怀忌惮,怀疑江齐将自己的隐私告诉了刘彭祖。
一年前,刘丹勾结豪强诬陷江齐,想要置他于死地。幸亏江齐消息灵通,侥幸走脱,父亲和哥哥却全都被斩首示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江齐誓要将为父兄讨回公道,偷偷潜到长安,改名为江充,然后向朝廷上书举报了刘丹。
七月初九,王豹手持天子符节,征发魏郡的士兵直接包围了赵王宫,然后将刘丹带走,关押于魏郡监狱。
随后,廷尉杜周介入此案,经过一番调查,刘丹的罪行基本属实,被判处死刑。
毕竟是自己的太子,刘彭祖不忍心刘丹就此被朝廷处死,遂亲自向汉武帝上书,为刘丹辩解。
上书之中,刘彭祖痛斥江充是逃亡小臣,编造谎言激怒朝廷,以公报私仇。刘彭祖还表示,他愿意征召赵国的勇武之士,亲自率领他们一起攻打匈奴,尽力效死,以赎免刘丹的罪过。
看着刘彭祖的上书,汉武帝笑了:“匈奴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轮得到你去征伐呢?”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最终,汉武帝废黜了刘丹的赵王太子之位。
刘彭祖的上书没能挽回刘丹的太子之位,却让汉武帝注意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江充。在上书中,刘彭祖曾提到,江充本是赵国官员,因为私怨才举报了刘丹。那么,到底是何私怨呢?
想了想,汉武帝命人将江充送到上林苑,有空时再召见。
一个月后,暑气渐消,汉武帝返回了长安,随后前往上林苑游玩。经过多年的修葺,上林苑内的宫殿鳞次栉比,各种飞禽走兽、奇花异木应有尽有,俨然一个小型的自然博物馆。
九月初二,汉武帝在犬台宫游玩,忽然想起江充在这里,问水衡都尉阎奉道:“那个江充在你这里吗?”
“回陛下,江充正在犬台宫养狗。”阎奉躬身道。
“让他过来见朕吧。”汉武帝淡淡道,阎奉立即让属吏前往传召。
过了一会儿,那名属吏匆匆返回,跪地对汉武帝道:“启禀陛下,江充请求以他日常的服装觐见。”上林苑的衙役都是统一着装。
“有点意思,是个讲究人。”汉武帝淡淡一笑:“朕准了。”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江充才姗姗而来,只见他穿着一身织丝禅衣,丝帽上鸟羽作缨,走动时摇冠飞缨,颇有女人的味道。但他身材魁梧,容貌气派,穿起来并不违和,反而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阎奉脸色一沉,训斥道:“大胆江充!皇上召见,为何迟到这么久?”
还没等江充说什么,汉武帝摆摆手制止了阎奉,微笑道:“众人都说燕赵多奇士,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
江充神色自若的走到汉武帝面前,跪地道:“臣江充拜见陛下。”
汉武帝再度打量了他一圈,单刀直入道:“你既然是赵国的臣子,为何要举报赵王太子?”
“回陛下,臣虽是赵国臣子,但终究还是大汉的臣子,不敢不尽忠直言。”
“刘丹和你到底有何仇怨?”汉武帝继续问道。
“回陛下,臣的妹妹本是刘丹的妻妾,臣因此得到赵王的赏识。后来,臣的妹妹失宠,赵王却对臣信任有加,刘丹因此忌惮臣,勾结豪强陷害臣,杀死了臣的父亲和哥哥,臣身为人子,不敢不尽孝;身为汉臣,不敢不尽忠。”说到最后,江充语带哽咽。
“赵王曾在上书里说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恨他吗?”
“回陛下,臣确实有负赵王的恩情,岂敢怨恨。”
汉武帝笑了,点头道:“不错,从今天起,你留在朕身边做个谒者吧。”
从这天起,汉武帝身边又多了一个上传下达之人,而且备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