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光团仿佛一个无尽的黑洞, 它无声无息地绽放淡淡的光辉。傅闻声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光球，还没碰到，一点点白色的光芒便从光球上跳跃出来, 好像散布在空气里的尘埃。唐陌双手捧着这个光球，他目光凝重，下一刻，手掌一合。
    一道清脆的嗡声后，唐陌举起自己的右手。他同时转动左手拿着的手电筒，将光线对准自己的右手。明亮的灯光下，唐陌轻轻地晃动起自己的手指。他缓慢地挥动右手，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看着。
    忽然，一道漆黑的光芒从他的中指根部闪过。下一刻，一层层黑色物质直接跃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包裹了他的整个中指。
    傅闻夺双眼眯起，傅闻声惊讶地低呼一声。
    唐陌把手电筒交给傅闻夺，自己摸了摸那根变成金属的手指。完全是金属的手感，冰冷光滑。他将手递到傅小弟的面前，小朋友赶紧摸了摸，道：“这是什么金属，铁？还是锰？”因为是黑色的金属，傅闻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铁锰。
    唐陌再把手伸向傅闻夺。
    傅闻夺没有直接摸他那根变成金属的手指，而是右手一动，他的右手中指也迅速变成了黑色金属状。他将两人的手指并排放在一起，仔细观察后，道：“从硬度方面来看，似乎差不多。但是好像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唐陌的金属手指黑色更淡一些，傅闻夺的金属手指黑色十分深，灯光照上去映出一丝冷冽的颜色。
    傅闻夺：“只能变这一根手指？”
    唐陌：“我复制你的异能，只能用出10%的效果，应该能把整只手都变成金属，但没必要。”三十分钟到了，唐陌甩了甩手，黑色金属从手指上消失，变成原本的模样。
    在正式使用傅闻夺的异能前，唐陌一直以为傅闻夺的异能是把身体表面金属化，最多可以使身体部位变换成各种形态。比如他经常用的那个三棱锥型的武器。但真正尝试了对方的异能后，他有了一个很清晰的感觉：“……你可以恢复断裂的身体部位？”
    傅闻夺眉头挑起：“你感觉到了？”
    唐陌点点头：“刚才获得你异能的时候我感觉，如果现在把我的手砍掉，我也依旧能长出来。”而且更让唐陌在意的是：“你的异能……叫做基因重组。”唐陌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队友：“基因重组，这个词我以前学过，我相信每个高中生应该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我的生物常识里，基因重组和你的这个异能没有任何关系。”
    基因重组，指的是生物在进行有性生殖时，基因随机组合，诞生新的个体的行为。
    人类有二十三对染色体，每对染色体上有数量不等的基因。唐陌复制傅闻夺的异能时，并没有显示出异能的准确功能和限制，所以他们只能单纯地从名字来判断傅闻夺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傅闻声看着唐陌在白板上写下的异能名。他虽然年龄小，但是智商很高，完全可以跳级。他奇怪道：“基因是用来控制生物的性状的，比如皮肤颜色、头发蜷曲。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但是无论怎么重组，都不应该从人重组成金属吧……诶，难道说，大哥的基因能让他在重组后，变成钢铁侠？”刚说完，小朋友自己否定了这个推测，“可是刚才唐哥也使用了大哥的异能，他也可以使身体各个部位变成金属。”
    总不能唐陌和傅闻夺的基因进行重组后，都能从人类变成钢铁吧？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唐陌道：“基因再怎么重组，都应该是生命体。金属不是生命体。这根本不是生物水平上的问题，这已经不再是生物，变成没有生命的物体了。这是我最奇怪的一点，基因重组这个异能名和它具体的使用方法，实在没有任何关联。你有什么想法吗？”唐陌转身看向傅闻夺。
    傅闻夺的视线凝聚在唐陌写下的“基因重组”四个大字上，他看了片刻，摇摇头：“我只知道我的异能是可以随意转换身体某些位置的形态，而且可以重新长出断裂的身体部位。准确的功能并不清楚。不过我更关心这个……”傅闻夺的手向下指了指。
    唐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他目光凝住。
    “备注：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未知？”傅闻声把这行字念了出来，他看着这句话，大脑快速运转。下一秒，他惊道：“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家？！”
    唐陌抬头看了傅闻夺一眼，傅闻夺也低头看他。
    是的，在唐陌得到傅闻夺异能的第一时间，他注意的不是“基因重组”这个名字，也不是那看上去非常可怕的“七级”等级，而是这句——
    『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家。』
    这句备注只显示了一半，但是毫无疑问，九成可能性，它没写完的那个“玩”字，后面跟着的是“家”。
    玩家。
    唐陌是正式玩家，傅闻夺是偷渡客。但在黑塔的角度，他们两个都算是玩家。
    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家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还有人也拥有过这个异能？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唐陌和傅闻夺对于黑塔的一个推测，在这里就彻底被推翻了。
    如果真的有玩家也拥有这个异能，那说明异能并不是属于人类自己、被黑塔催化出来的。异能是可以相同的。而且除此以外……
    “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家。它说上一个，意思是拥有它的另一个人类已经死了，所以被称为‘上一个’。还是说……”
    唐陌的声音响起，傅闻夺和傅闻声齐齐转首看向他。
    唐陌表面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跳得极快。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真相，掩藏在神秘黑塔背后的巨大真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再看向自己的两个队友时，心情已经非常镇定。他淡淡道：“地球上线，这四个字本身就非常奇怪。我还在上海的时候洛风城曾经和我说过，国家一直对黑塔有个猜测。”
    唐陌看向傅闻夺，他知道傅闻夺肯定知道这件事。
    “国家猜测，黑塔是外星产物。一个未知的外星文明将黑塔投放到地球，不知道做什么用。其实这样的猜测在民间也有不少。很多网友都在网上做出过类似的猜测和讨论，要么怀疑是大国的阴谋，要么就怀疑和外星人有关。只是谁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真的，黑塔是外星人投放到地球上的某样东西，那么上一个拥有基因重组异能的玩家，指的到底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类，还是……上一轮黑塔被投放过程中，出现过的另一个玩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有男朋友了？
    一年前，数以万计的虚拟黑塔突然出现在世界各地。全球各大国家、组织立即创建研究小组, 研究这些神秘古怪的黑色巨塔。公众产生恐慌, 黑塔却始终平静。整整半年时间里, 它一直以虚拟的状态笼罩在地球上空。
    因为无法触碰到黑塔，研究员们不能提取到黑塔相关物质。无论是用光学手段还是声波手段, 他们都无法找到黑塔具体存在的证据。它就像一道全息投影，人类只能用眼睛看到它，摸不到、碰不着, 没有实体。
    但这并不代表在那半年时间里, 人类没有进行过尝试和研究。
    “网络上大部分人都认为黑塔是外星人的飞船, 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这是大国的阴谋。首先我们已经可以舍去后面一种可能性。”唐陌看着傅闻夺，后者没有反驳, 显然也默认了他的说法。唐陌继续说：“那么, 只剩下外星产物。”
    黑塔和外星人有关, 这种言论在地球上线前就属于主流。但是没有人能找出合理的证据。
    唐陌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吭声, 他将视线转向傅闻夺。
    寂静的加油站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晚风一下下地震击着玻璃, 发出风吹窗户的呼呼声。
    “上一个拥有这个异能的玩家”,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不仅仅意味着曾经有玩家也拥有这个异能, 这句备注还没显示清楚, 上一个玩家到底怎么了。他是死了, 还是通关了黑塔？还是做出了其他什么特殊的举动。
    良久的沉默后，傅闻声忍不住开口，打破沉寂：“如果真的和外星人有关……那会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 小朋友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点，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转过身，透过窗户，看向远处那座悬浮在北京上空的黑塔。无论他怎么看，那座塔就是无声地矗立在那里，不会改变。
    “不怎么样。”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傅闻声立即回首，看向自己的大哥。
    傅闻夺神色平静，淡淡道：“无论黑塔是不是和外星人有关，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活下去，攻塔，通关。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线索，通关后，了解它真正的目的。”
    傅闻声喉咙一涩，他再看向唐陌。他本以为唐陌会说出另外的答案，谁料唐陌缓慢地勾起唇角。他走到窗边，也看向那座黑塔。他说出了和傅闻夺一样的话：“确实是不怎么样。如果黑塔真的是外星人投放在地球上的东西，地球因为黑塔上线，成为一场游戏。我们能做的只有赢得游戏，好好地活下去。”
    窗外又飘起了小雨，傅闻声嘴唇动了动，最后闭上了嘴。
    是的，以他们目前所拥有的信息，哪怕推测黑塔可能和外星文明有关，都只是一种推测，没法证实。摆在他们面前更重要的是通关更多的游戏，通关黑塔，活下去。
    这两天赶着来北京确实有些累了，傅闻声躺在地上，很快睡着。
    唐陌和傅闻夺却没有睡。
    虽然嘴上对小朋友说“黑塔的真相并不重要”，但唐陌始终拧紧眉头，思索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信息。他隐约觉得黑塔的真相可能不仅仅是外星人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是外星人，那对方为什么要在地球投放黑塔。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想要攻占地球，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人类。能做出黑塔这样神秘的东西，外星人绝对有灭杀人类的实力。但他们没有做，反而使用黑塔，非常麻烦地等待人类一个个因为通关游戏失败而死。
    “……总不可能真的和那些电影里演的一样，看人类玩游戏，自相残杀，觉得很有趣？”唐陌忍不住吐槽道。
    “你觉得有趣吗？”
    唐陌看向一旁。
    傅闻夺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两人坐在加油站里侧的一间小办公室内，隔了一扇门，说起话也不会打扰到小朋友睡觉。
    唐陌：“不有趣，很无聊。”
    听到这个答案，傅闻夺挑起一眉。
    唐陌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们并不知道黑塔的真相，一切只是猜测。他扯开话题道：“不过这次查看你的异能还是有好消息的。你的异能等级是七级。”唐陌回忆了一下，“我收集到的二十多种异能里，只有你的异能是七级，其他最高也只有五级。”
    玩家的异能等级应该是可以提升的，但是异能一旦被收集到异能书上，就没法再升级了。唐陌目前收集到的等级最高的异能是白若遥的，凡人终死，五级。
    “你有看过那种电影？”
    唐陌愣了愣，过了片刻他道：“你是说，看人类玩游戏、自相残杀的电影？我看过几部，最著名的那个《电锯惊魂》，你没看过？”
    “听说过。”
    “那个电影讲的就是有个很特别的反派，他设计了很多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陌没想到傅闻夺看过的电影这么少，他居然没看过《电锯惊魂》，也没有看过其他任何一部同类型的电影。其实这种电影唐陌看的也少，比起电影，他更喜欢看书。
    唐陌耐心地给傅闻夺讲了几部类似的电影，到最后傅闻夺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真的是那样，黑塔只是外星人投放在地球上的一场游戏。按照那些电影的结局，最后人类应该会团灭。”
    闻言，唐陌笑了一声：还真会学以致用啊，这么快连好莱坞电影套路都学会了？
    “傅少校，你攻略了几层黑塔了？”
    傅闻夺奇怪地看着唐陌：“两层。”
    唐陌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看你已经推理出人类最后的结局，我还以为你已经通关七层了。”
    傅闻夺沉默片刻，问道：“这算是我之前说你幼稚的反击？”
    唐陌压根没想到这方面，他被对方天马行空的思维怔住，接着立刻回忆起之前在小仓库里发生的事。不想还好，一想整个人就尴尬起来。唐陌咳嗽一声，转过身不再说话。
    傅闻夺却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嘴角翘了翘，故意说道：“我确实喜欢男人。”
    “咳咳咳咳……”唐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他转身看向傅闻夺。
    傅闻夺十分镇定，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他漆黑的双眼凝视在唐陌的身上：“如果说喜欢的人是男人就是同性恋……嗯，那看来我好像是的。”他的眼神无比真诚，很明显说得是实话。
    看着他这副淡然又诚恳的模样，唐陌先是错愕，但是渐渐的，他的心竟平静了下来。望着眼前这个坦荡的男人，片刻后，伸出了手。傅闻夺看到唐陌忽然伸出手，还没明白他想干什么。接着他就看到这个俊秀的青年微微一笑，道：“好巧，我也是。”
    傅闻夺的心脏忽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许久，傅闻夺也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过了半晌，唐陌想到：“对了，这事就别和小声说了吧。刚才好不容易给他解释清楚，我们两是在复制异能。再说了，免得他误会。”
    傅闻夺本来也不想让自家弟弟知道那么多事：“嗯，不用告诉他。”
    正在外面呼呼大睡的傅闻声：“……”
    唐陌不是个喜欢讲自己私事的人。他和傅闻夺组队三个月，只说过两次心里话。一次把自己的底交出去了，一次把自己的性取向公开了。后者是因为傅闻夺已经向他坦诚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不过说完后，唐陌就不打算再说。偏偏傅闻夺还对他的私事很有兴趣。
    “你有男朋友了？”
    唐陌：“……”这怎么跟他当初出柜后，他爸妈问的话一模一样！
    唐陌冷静地反击：“你有？”
    傅闻夺：“……”
    两个单身狗何苦互相伤害！
    从单身狗傅闻夺的反应里唐陌看的出来，这个男人好像真没交过男朋友，很有可能连恋爱都没谈过。他想起一个网上很出名的梗。说男人如果过了二十五岁还是处男，就会变成魔法师，可以拥有法力，施展魔法。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傅闻夺都二十六了。他还不是魔法师，傅闻夺肯定是了。
    想到这，唐陌用一种“同志辛苦了”的眼神看着傅闻夺。傅闻夺只以为他还在想小仓库里的事，他开口道：“抱歉。”
    唐陌一愣：“？”魔法师干什么要给他道歉。
    傅闻夺语气诚恳：“顶到你了。”
    顶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