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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屋子中很亮堂,一缕树枝透过半阖的窗户露出半截身子,两人对坐在一张不大的茶几前,临烛给对面看起来很怕冷的青年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才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翻看起来。
    资料在他回来之前就送到了他的院子里,按照上面所说,他面前的这个人类叫苏断,小时候就因为特殊的活死人体质遭遇过很多麻烦,后来被能人收养了才好一些,只是到底还是逃不过遭人觊觎的命,今年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就被山洞的那个老道抓走去祭祀旱魃了。
    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个普通的活死人,是怎么办到能吸收一个千年旱魃的能量的?
    就算苏断体质特殊,可他一没入道,二没资历,跟旱魃这种天生妖邪的僵尸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怎么看也没有能把旱魃当食物的资本。
    就算先不考虑原理,只看结果,可按理说脆弱的人类身躯也根本无法承接千年旱魃身体中的浓厚死气,会在死气入体的一瞬间就爆体而亡才对。
    可现实是,他面前的青年不仅成功吸收了旱魃体内九成以上的死气,就连后续的不良反应也只是轻微的发冷。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才对——
    难得被什么问题困住,临烛若有所思,视线落到对面捧着杯子乖乖喝茶的黑发青年脸上。
    二十二岁按理说已经是个比较成熟的大人了,但大约是因为长得清瘦脸又嫩,这个黑发青年看上去也只是刚上大学的年级,抬头看人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无辜。
    哪怕是在做一些那么不理直气壮的事的时候,也无辜的莫名让人生气不起来。
    就比如说——
    像是现在这样忽然伸手捏住他的尾巴。
    临烛动作顿了顿,微缩的瞳孔深处分别飞速闪过一抹冰蓝和暗金,却又在被人的视网膜捕捉到之前瞬间隐没,指尖控制不住地用力,将手上的文件捏出一道褶皱,侧眸朝着苏断那只不规矩的手看去。
    这是他的院子,可以保证绝对安全,当然没有掩藏本体的必要,于是在进来后,白狐就在榻上寻摸了一处地方,自行趴下犯懒了。
    结果不巧趴在了苏断旁边,被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人类一下子揪住了尾巴根。
    临烛眸色渐深。
    无论什么时候,尾巴都是不能触碰的敏感部位,苏断这么放肆地捏住他本体的尾巴,和直接在他人身的屁股上摸一下,是没有区别的。
    第162章 你看起来很好吃
    其实一开始白狐在他身边趴下的时候, 苏断是没打算伸手去摸的。
    好歹也当过这么多次人了,动物的尾巴是禁区这种常识苏断还是知道的, 临烛现在显然还处于和他“不熟”的阶段,无论从哪个方面说,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没有亲密到可以摸尾巴的地步。
    可想是这么想……当白狐那条毛茸茸又油光水滑的大尾巴在他脚边慵懒地扫来扫去的时候, 苏断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理智立刻就离家出走了一大半, 垂着眼眼巴巴的看了会儿, 终于忍不住在那白白软软的尾巴稍扫过自己跪坐在地上的脚踝的时候, 胆大包天地伸爪子精准地抓住了尾巴根!
    虽然心脏因为自知干了坏事而紧张地剧烈无比的跳动着,但掌心划过的轻软柔滑、泛着令人舒适温度的毛发,还是让苏断心里瞬间满足地冒出了无数软绵绵的小泡泡。
    这很明显是一只成年狐狸了, 骨骼十分粗壮,身上的毛也偏长,不同于幼崽冒着蓬松奶气的胎毛, 白狐身上的毛发手感更贴近“软滑”这个形容词,在阳光下慵懒摆动的时候泛着波浪式的油光, 每一根都根根分明, 好像轻轻一撸,就能一路从根部顺畅地撸到尾巴尖似的。
    就像是坐滑梯一样——
    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种触感,苏断整个人的脑子就都被毛茸茸塞成一团浆糊了。
    于是心底微弱的念叨着“这样一定会把人惹炸毛的”的理智声音瞬间熄灭,即使察觉了对面临烛猛然投射过来的犀利目光,苏断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双手, 鬼使神差地动起手腕, 掌心和滑滑软软的毛发快速摩擦着向尾梢处移动。
    滑倒中间的时候还差点因为毛毛太多握不住, 苏断重新抓了一下才稳定住,一脸迷蒙地继续往下撸。
    一边撸一边还想,他对象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大狐狸了,这手感真不是一般动物能比得上的。
    苏断:@#¥%……
    完完整整地撸了一遍软滑的大尾巴,指尖触到尾梢、手指松开的那一瞬,摸了对象尾巴的小黑土豆整个感觉跟踩在云雾上一样飘乎乎的,眯着眼变成一滩土豆泥,差不多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
    临烛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惊吓过度,虽然眼神冷冷地投射了过来,但身体却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竟然就这么任凭苏断真的把他的尾巴从上到下撸了个遍。
    数秒后,“咔啦”一声清脆的响动把苏断的神智勉强拉回来了一些,他抬头看去,对上临烛掩饰不住惊愕、几乎已经稳定不住纯黑之色的眼眸,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瞬间从土豆泥变成了一颗方土豆!
    ——他这算不算……对人耍流氓了?!
    临烛面前的茶盏已经咕噜噜的倒在了茶几上,漫出的茶水将同样被扔在上面的文件染湿了一大片,又滴滴答答地沿着桌角向下落。
    只不过,这些浅褐色的茶水没能碰到临烛的衣角,就已经被一股无形力量悄无声息地在半空中蒸腾成了一缕缕浅白的蒸汽。
    如果说尾巴被攥住的效果相当于被摸了一下屁股,那苏断刚刚的行为,无异于在他屁股上又揉又捏又掐了好几遍……
    临烛活了这么久,历经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时光,也受过不少严重的伤,但说实话,倒还没真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人形的二重身尚能稳住按兵不动,兽性更强的本体却已经反射性地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扭过头,对着还落在自己尾梢那只手一口咬了上去,大开的口中,尖锐的利齿闪着森然寒光——
    ……却在只剩几毫米的地方猛然顿住,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地忽然泄了气,身体先于意识卸去所有力道,嘴巴合上,将牙齿收的严严实实的,最终只用湿漉漉的鼻尖在那只纤细到似乎一折就会轻易断掉的手腕上碰了碰。
    看见对象对自己伸出牙齿,苏断先是吓了一跳,不过最终落到手腕的触感湿漉又轻柔,于是苏断还没来得及吓破的胆子,瞬间又膨胀了一点点!
    ——甚至有些想伸手摸摸白狐的鼻尖!
    临烛也有种莫名的恍惚,眼神微滞,有些迟疑自己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仁慈?
    只用鼻尖碰了一下,跟开玩笑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表达亲近呢。
    ……算了,闹出人命来也不太好,不知者不罪,毕竟他面前的这个人类并不知道白狐就是他的本身,大约只是出于好奇想摸摸。
    在这一天,狐狸精同志看着面前一脸弱小又无辜的黑发人类,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捡起了自己不知道已经扔了几千年的良善之心,心平气和地对着自己排解道。
    咬也咬不下去口,白狐顿了数秒之后,近乎气恼地将脑袋撇开,一骨碌从塌上爬起来,谨慎地夹着尾巴蹿到临烛身后,显然是非常惧怕被再撸一下了!
    苏断眼巴巴地看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白影,内心充满不舍,虽然摸到了尾巴,但是还有脑袋、耳朵、毛毛鼓囊囊的小胸脯、软软热热的肚子……好多好多,这些他都没摸到呢!
    在心里一项项碎碎念地数过去,俨然已经忘了刚刚差点被咬的教训了!
    临烛把打翻的杯盏扶起,文件和桌子上沾到的水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干了,他眼眸微微阖上,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平静的黑沉之色,低声道:“狐狸不亲人,不要招惹。”
    苏断缩着手,乖乖小声道歉:“对不起。”
    心里却在小声嘀咕:我不是人,是土……不不,是茯苓。
    不亲人没关系,喜欢吃土豆就行。
    摸尾巴的事表面上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只是白狐从苏断挪去了临烛身边,尾巴也藏得严严实实的,苏断只能老老实实地喝茶。
    临烛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就简单介绍了一下科宣局,又问了苏断一些过去的经历和在山洞中的遭遇。
    苏断隐去菠菜在其中的作用,把原身的遭遇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当临烛试探着问他怎么吸收旱魃的能量时,就一律睁着黑亮的眸子傻乎乎地装傻,说自己也不清楚。
    说辞和他查到的都能对的上,但这事总归还是透着诡异,而且苏断现在光看身上浓重的死气,很容易被天师们误认为是一只小旱魃,就这么放走也是个大麻烦。
    临烛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口忽然被人规律地轻轻敲了三下。
    瞥了眼正捧着杯子喝茶、眼中露着亮闪闪的好奇的苏断,临烛到底没把人放进来,只是沉声问:“何事?”
    门外的人恭敬地问:“旱魃已经被带回来了,副局他们问您要怎么处理?”
    临烛顿了顿,声音漠然:“那只旱魃身上法力所剩无多,翻不出什么风浪,研究部不是开了个把死气现代仪器结合的课题?把它送去,还算有点用处。”
    面前这个“小旱魃”他动不了,外面那个大的还不能折腾折腾?
    收到答案的下属在门外沉默良久:“…………”
    研究部那种鬼地方……连死都不给死个痛快,那只旱魃到底怎么得罪局长了?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这只是他们局长一次滥用职权的迁怒。
    第163章 你看起来很好吃
    为了响应跟随时代进步的号召, 科宣局也成立了一个听起来仿佛充满现代科学气息的研究部,专门研究如何利用现代科技的力量,来达到更方便、更快捷地解决各种非科学事件的目的。
    只是这个研究部里,没有一个是传统意义上穿着白大褂一脸精英样的科研人员,只有一群神神鬼鬼的天师……
    研究部刚成立不久,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尤其是……活体的研究材料。
    现在都是人道主义新时代了, 鬼道主义、妖道主义的浪潮也紧随其后, 看见个妖魔鬼怪就直接喊打喊杀的模式早已经被历史淘汰, 一般来说,要先确定鬼怪犯下了难以饶恕的大恶,才能将之诛杀,否则的话,一个“滥用职权”的罪名压下来, 处罚力度可不是说着玩的。
    与此相应的, 活体实验材料的资格筛选也卡的很严,即使是那种不伤及性命的实验项目,除非自愿,只有犯了大错的鬼怪才能通过筛选。
    只是犯错严重又条件合适的鬼怪哪是这么容易遇到的?研究部整天想实验材料想的眼都绿了, 还是远远不够用。
    现在忽然空降一只旱魃过去,还不直接乐疯了?
    虽然局长说的那个项目比较温和,是不会对妖物的性命造成威胁的, 但面对旱魃这种千载难逢的研究材料, 研究部的那一群不把它身上的死气抽光, 那就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作风比蝗虫还蝗虫的研究部了。
    其实那只旱魃的罪名可大可小。
    它上一次封印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科技远没有现在发达,旱魃一出,旱灾随之而来,河水断流、庄稼枯死,要不是被当时的天师世家联手紧急镇压,恐怕要祸害不少人命。
    只是说到底,一来当时也没有造成那么大的后果,二来已经几百年过去了,这旱魃也是算坐了几百年的大牢,这次又不是自愿突破封印的,按理说组织天师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镇压了,应该是一个比较折中的处理办法。
    不过反过来说,要追究的话,科宣局收录的案卷仍留有当时的相关记载,追责起来也算有理有据,所以说到底,只看处理这件事的人心情好不好了。
    不巧,他们局长今天的心情显然差的要命,一张口就把旱魃送到了研究部,也不知道那只旱魃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
    难道局长被旱魃伤到了?!
    虽然局长的法力是科宣局中最强大的一个,可那是千年旱魃,从古荒到现在,无数志怪都曾记载过的赫赫有名的邪物之一!
    局长纵然天资过人,但到底也只是人类之躯,只修行了短短几十年的时光,光修行时间上的差距就摆在那呢,在打斗中受些伤自然也可以理解。
    前来询问的下属一边退出院子,一边在心底有理有据地揣测着局长今天这么反常的原因,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临烛的年龄其实是旱魃的好几倍,只用动几下手指就能把旱魃直接碾压;更不知道的是,临烛心情不好的真实原因是刚刚被人放肆地摸了屁股……
    ……
    旱魃的小小插曲过后,临烛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面前的黑发人类身上。
    苏断似乎渴极了,临烛才和人喝了几句话的功夫,他手中捧着的杯盏已经空了,又趁临烛不注意偷偷拿起旁边的细嘴砂壶摇摇晃晃地到水。
    只是这砂壶容量有限,苏断刚刚也喝了不少,现在一到之下,只可怜地流出了寥寥几滴茶水。
    默默把砂壶放回去,黑发青年那双清润漆黑的眼眸中,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委屈。
    看着可怜巴巴的。
    假如身后有根尾巴的话,此时一定也已经失落地耷拉在了地上。
    刚刚“滥用职权”地折腾了一下真正的旱魃,临烛心中因为被摸了屁股的不虞之意已经散去大半,再看自己面前这只“小旱魃”,心中也不那么怪异了,见到苏断这幅渴的不行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思索。
    一个人类,强行吸收旱魃的力量,一点副作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之前说的畏寒是一个,现在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容易干渴。
    旱魃是先天灾星,一出世就会驱逐附近的水气,法力强悍的旱魃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能使方圆百里的土地皲裂、江河断流,苏断这只半路出家的小旱魃显然是没有那么强的,但从一些细节处还是可以看到端倪。
    比如说他皮肤表面的水汽蒸发的特别快,所以极其容易口渴。
    真正的旱魃当然是不会这样的,可问题在于苏断只是个半成品,身体仍留存有少部分的人类特性,所以会被自己体内的力量影响,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