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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嗯。”雷迟问,“你们吃糖吗?”
    三人各拿了一颗薄荷糖,唐错一边撕开包装一边问:“所以到底有没有人知道白小园男朋友到底叫什么呀?国图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找?”
    谢子京:“嘘!”
    雷迟脚步一滞,片刻后又跟上了他们:“白小园男朋友在国图工作?”
    秦戈只能点头:“对,她自己说的。”
    之后雷迟没再吭声,直到和三人走到国土音乐厅入口,看到在签到席等候的白小园。他掏出一小袋巧克力递给她:“人人有份。”
    白小园将信将疑,看着科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你们也有这个?”
    三人已经把薄荷糖吃完了,盯着白小园手里明显比薄荷糖高出数个档次的巧克力,点点头。
    白小园这才接下雷迟的礼物。
    谢子京和雷迟走在一起,见白小园往会场里去了,扭头问雷迟:“你还送啊?”
    “带身上好几天了,没机会见她,所以现在才能送。”雷迟说,“我就是想给她点儿糖吃吃,没什么别的意思。”
    谢子京:“……”
    他有点儿想学雷迟身上这股天崩地裂也岿然不动的帅劲。
    落座后谢子京往周围看了几眼,兴趣不大,掏出手机看新闻。唐错碰到了自己同学,几个人不知聊了什么,唐错把熊猫放出来,顿时把半个会场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白小园和秦戈坐在一起,正小声跟秦戈说工作上的事情。雷迟偶尔转头看她两眼,大部分时间目光都在会场的男性脸上打转。白小园的男朋友应该不在这个会场里,但他还是忍不住盯着每一个面目英俊的男人,用凛冽目光打量对方。
    吓走了几个人之后,雷迟察觉身边的谢子京递来了手机。
    网络上关于王铮事件的讨论并未止息,但渐渐转向了特殊人类威胁性、特殊人类的普遍人权等等问题,完全丧尸化的人类到底还算不算人也成为了一个热门议论话题。雷迟看了两眼,耸耸肩,没有接话。谢子京感觉到他的复杂心情,拍了拍他肩膀:“我懂。”
    雷迟也不知道他懂什么。走道上又经过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雷迟再度盯着对方死瞧不放。
    一整个上午的会议结束,谢子京之前没来过这儿,秦戈便带他离开会场,到总馆那边参观。谢子京问他这儿会不会有那套《哨兵和他的六个向导》,秦戈嘴上说不知道,心里想打人。
    谢子京溜达完之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谢子京问秦戈:“白小园说她男朋友在国图管理数据,管理数据是哪个办公室?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秦戈立刻制止:“别这样,小园不喜欢。”
    电梯里另一个拎着公文包的男人转头看着他俩。
    秦戈压低了声音:“她既然不说,你就消停一点儿,别问。”
    谢子京:“她男朋友会比雷迟更好?我不信。”
    秦戈:“雷迟是你偶像吗?”
    谢子京:“是。”
    秦戈有点儿生气,谢子京借着身体掩护把手搭在他腰上,秦戈又觉得算了,不想跟他闹。
    电梯门开,两人先后走出来,还未走几步便被人叫停。“你好。”出声喊住两人的是方才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你们是危机办的人?”
    男人自称张泠,是国图这里的工作人员,负责数据库管理。
    谢子京和秦戈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动。
    “我刚刚听你们说到白小园,请问是危机办的哨兵白小园吗?她的精神体是沙猫。”张泠问。
    谢子京立刻就笑了:“小园的男朋友原来就是你吗?这也太巧了。”
    张泠没有笑,他的脸色严肃又隐隐含怒。
    “我不是她男朋友。”张泠说,“去年年初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第47章 亲爱的仇人11
    张泠的话让秦戈和谢子京都是一惊。两人连忙追问, 张泠沉吟片刻, 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白小园妈妈的事情?”
    他一副要跟两人说秘密的态度,秦戈和谢子京互看一眼, 都觉不妥。
    白小园现在不在这儿, 他们并不认为她乐意让别人在背后说自己的事情。调剂科的人相处愉快, 他们彼此大都知道对方家庭的状况,但既然白小园有尚未说出的内容, 那便是她不愿意告知他人的秘密。他们之前只知道白小园是单亲家庭, 父亲白繁在鹿泉事件中离世之后,她便一个人生活, 她母亲的事情白小园从来没提过一个字。各自即便多么亲密, 也仍应保有私己的秘密, 秦戈和谢子京对张泠一副打算用秘密来让他们重新认识白小园的姿态很是不快。
    “不管我们是否知道,你都不应该跟我们提。”秦戈制止道,“即便分手了,你要尊重白……”
    “那她也得先尊重我呀!”张泠一张脸气得涨红, “她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她这人怎么老这样……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分手了, 她总是不承认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这有意义吗?她脑子有病吧!”
    秦戈皱了皱眉,不悦的心情让他说的话颇有些不客气:“难道她还缠着你吗?”
    “这倒是没有。可我都准备结婚了,她还做什么梦啊?”张泠挥舞着手里的公文包,“她太难相处了,成日里就抱着她的猫说话,跟我交流特别少。这恋爱能谈吗?她还动不动就追问我的行踪, 问我去了哪儿,做什么,这完全就是监视啊!”
    他说得口沫横飞,谢子京不得不把秦戈往后拉了几步。幸好此处人少,他们没有被围观。
    “我知道她缺乏安全感,可她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张泠连珠炮似的说,“爱不爱这种事情很私人,我也要自由,我也要喘气的,成年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她这样骗你们也骗自己,就是为了让我心里对她多一些罪恶感。总不能因为她没了爹,妈又不要她,她就要把我困死在她的那个小世界里吧?”
    看到秦戈和谢子京脸色惊诧,张泠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你们不知道?”他嘶哑笑道,“白小园是弃婴啊。连她妈都不知道她爸到底是什么人,当年在二六七医院生了她之后家里人就把她扔垃圾桶里了。”
    谢子京这回是彻底怒了:“别说了!”
    秦戈知道他向来十分讨厌别人在背后打听自己的事情,如今白小园的秘密被张泠这样讲出来,谢子京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怒气。他连忙拉着谢子京的手:“冷静点儿,注意场合。”
    张泠被谢子京吓得退了一步,但满腔怒气还是让他继续说了下去:“她向来没人要,所以心理变态。我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她来路不明,哪个家庭会接……”
    谢子京甩开秦戈,朝张泠的脸挥去一拳。
    .
    沙猫趴在白小园的手上,尾巴一摆一摆。似是知道她心情不好,沙猫在她手臂上蹭来蹭去地撒娇,尾巴软软地缠着白小园的手腕。
    唐错的熊猫深受欢迎,上午的会议明明结束了,他仍被许多人围着要求看熊猫。熊猫受到了这样的瞩目,十分害羞,抱着唐错的腿不肯放,反倒方便了哨兵和向导们纷纷上手摸它的毛发。
    白小园看着紧紧巴着自己的沙猫。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白小园叹气,“你看熊猫,都能给唐错拉人气了。”
    沙猫忽然毛发一耸,一跃而起跳进了白小园的怀里。雷迟此时才刚刚靠近,看到沙猫避走顿时无语:“它怕我?”
    白小园听秦戈说过他已经能看到精神体,倒也不觉得诧异:“你是狗嘛。”
    雷迟:“我是狼人。”
    白小园:“差不多。”
    雷迟:“巧克力好吃吗?”
    白小园:“不知道,刚刚给别人了。”
    雷迟:“……”
    他决定单刀直入:“听说你男朋友在国图,有机会介绍我认识认识。”
    白小园把下巴搭在沙猫头顶蹭了蹭,脸上浮现复杂的微笑。
    “前男友。”她低声说,“我和他去年就分手了。”
    雷迟:“……?!”
    如果雷迟有耳朵和尾巴,现在一定已经全都噌噌竖起来了。
    “哦?”但他脸上还是不动如山的镇定,“很久了吗?”
    “快一年了。”白小园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还骗你们说我有男朋友。”
    她是笑着的,怀里的沙猫却耷拉着耳朵和爪子,轻轻喵了一声。这可不是快乐的意思,雷迟盯着白小园看了一会儿。他察觉到白小园并不是不想聊这个话题。虽然周围人声嘈杂,白小园的声音又太小,可他能听得清楚。
    “为什么?”雷迟问,“为什么分手?为什么要骗我们?”
    “……很丢脸。”白小园盯着不远处被层层人墙围裹的唐错,“他跟自己的带的实习生好上了,我发现之后开始追问他的行程。他受不了,要跟我分手。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分手了,不过谈恋爱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可是这一次他说,我和他以后都没可能,因为他家里人不喜欢我。”
    雷迟:“他家里人有眼无珠。”
    白小园头一回从他口里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又诧异又好笑,看了雷迟一眼又继续说:“可是我不信啊,我见过他妈妈的。我去找了那个阿姨。真的很丢脸,他说的是对的,他们全都不喜欢我。”
    她深呼吸之后,心跳渐渐急促。雷迟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我是个弃婴,他们觉得我来历不明。”白小园平静地说,“你应该知道白繁,他是刑侦科的人,在鹿泉事件里没了。我是被他在二六七医院的垃圾桶里发现的,他把我扒拉出来,带回了医院里,花了很多钱把我救活,然后收养了我。”
    雷迟当然知道白繁。刑侦科里的不少大佬级精英都是震慑新人的传说,白繁是其中常常被提起的几个之一。
    “我爸一辈子都没结婚,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我。”白小园很娴熟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若不是雷迟的听觉敏锐,他根本不会发现她声音里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我的母亲找了出来。我母亲后来嫁了人,去了国外。她说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后来又说自己根本没生过孩子,让我千万别出去跟别人乱讲。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一对双胞胎,已经十三岁了。”
    从未谋面的母亲当时生下她时只有十七岁,她不知道让自己怀孕的具体是哪一个男人。父母一面责骂,一面悄悄把襁褓中的女婴带走,但最终没舍得下手,把她扔进了垃圾桶,换来一个“让她自生自灭”的安慰。
    “我理解她的。”白小园低头抚摸小猫的耳朵,“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被丢下的总是我。”
    雷迟意识到,十年前的鹿泉事件发生之时,危机办的人应该联系过白小园的亲母。她的母亲当时有两个三岁的孩子,最终还是拒绝了白小园。白小园怕的不是背叛,是被遗弃——总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至亲的人便丢下了她,去往别处。
    小猫在她怀中蹭了又蹭,伸舌头去舔白小园的手指。
    雷迟不知道白小园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坦白。他并不觉得白小园的过去可以冠以“来历不明”的标签。我的家人一定很欢迎你,雷迟在心里闷闷地想,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变形的狼人总是羡慕拥有独立精神体的哨兵和向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住了沙猫的爪子。
    “白繁是个厉害的人。”雷迟说,“也是个好人。”
    雷迟不知道刚出生的白小园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瞬可能会成为自己正在侦查的案子中,百余位被谋杀的婴儿的其中一位。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冷,恶寒令他汗毛直竖。音乐厅外阳光猛烈,初夏的一切无限蓬勃,他张了张口,说不出更多的安慰的话。你能活下来太好了,你能被白繁发现太好了,即便送去的糖你都不喜欢,也仍然好得不得了。
    活着的机会,活着的瞬间,活着的人。雷迟几乎要成为神的信徒了:除了白繁之外,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谢谁才能报偿这一切。
    因为你很好,所以白繁一定也非常好。他垂着眼,目光落在白小园额前乱飞的头发上。
    白小园终于抬头看他,眼里滚动着朦胧的水雾,半晌后笑了。
    “我爸爸当然是好人。……而你是怪人。”她说,“不明白谢子京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雷迟并不在意谢子京是否喜欢自己。“我还有一袋巧克力,抹茶味的。”他始终牵着小猫的爪子不放,“你吃不吃?”
    白小园看着他,神情一凛:“我可没有喜欢你。”
    “我知道。”雷迟没有被她的直截了当戳伤,“就想请你尝一尝。”
    怀里的小猫停止了发抖。它被雷迟轻轻地抓住爪子,能感觉到面前高大青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它本该害怕的,但此时此刻没有。雷迟轻柔而谨慎地牵握着,小猫圆溜溜的眼睛终于直视了他。
    “那就尝尝吧。”白小园慢吞吞地说。
    .
    秦戈和谢子京从本馆走回来,谢子京的手上有了点儿伤痕,扭动的时候呲牙咧嘴,但又似乎不是因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