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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前面的叔侄俩都笑了起来:“你们是说青眉子啊?”
    卢青来:“我们也是听别人讲的。”
    “青眉子现在可不在极物寺了,他成日到处跑来跑去,闲不住的。”
    叔侄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青眉子的事情。卢青来偶尔附和两句,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摸了摸周游的脑袋。很好,今天的周游因为虚弱,显得非常乖。他没有抗拒卢青来的抚慰。卢青来略略低了低头,他听见周游在说话。
    “周游……周游……”
    卢青来:“……?”
    周游在低声喊自己的名字。卢青来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感觉到陌生和迷惑。
    .
    秦戈和谢子京离开姜永的家,坐在林子里歇气。谢蔚然见秦戈脸色苍白,很是紧张:“你怎么了?”
    “正常反应。”谢子京说,“他巡弋不对劲的‘海域’之后,都会有这种症状。”
    秦戈:“……”
    谢子京的手臂力气很大,秦戈被他紧紧护在胸前,就连坐下来也不能挣脱开。秦戈确实头晕,但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了。不过最令他疑惑的,是自己应该从来没对谢子京——修复“海域”之后的谢子京说过自己巡弋的细节。比如一个小时的限制,比如这些细节。
    谢蔚然:“我刚刚联系上小海的妈妈了。小海被人抓到了危机办,我们要过去吗?”
    秦戈吃了一惊:“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谢蔚然正要跟他说详细情况,谢子京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口袋。
    “我东西掉了。”他回忆了片刻,“可能是掉在小海家门口了。你们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转身跑走了。谢蔚然告诉秦戈小海那边的情况,说完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的潜伴刚刚亲了你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说,“亲了你之后,你就结束巡弋,恢复意识了。”
    秦戈:“……什么?!”
    谢蔚然指着自己的脸颊解释:“亲的是这里。”
    秦戈现在想杀人了。谢子京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脑子里装的永远是秦戈理解不了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揣在自己裤兜里的那本小记事本,封面上画着兔头。
    谢子京去找的应该也是它。秦戈犹豫片刻,把本子拿了出来。兔头笔法幼稚,像简笔画。秦戈看了半天,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精神体。
    他随手翻开了。
    跃入眼中的第一句话,是“他给了我一束花”。
    作者有话要说:  青眉子终于要出场啦!对其他人来说不是重要人物,但对谢子京来说很重要,嘻嘻。当时他在鹿泉里救过谢子京,大家还记得么?
    第83章 阿班火09
    “他给了我一束花。他那时候真好看, 那么年轻, 在千万人之中一眼就能看见。”
    秦戈愣住了。
    他连忙翻到第一页。
    这是谢子京的字迹,他认得。
    “秦戈说我可能会失去和他、和调剂科所有人在一起的记忆。准确来讲, 记忆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没办法立刻成为真正被我记忆住的内容, 它们会分散在我的‘海域’里,直到我得到一个什么契机, 让它们重新聚集。
    即便我看了这么多本海域研究学的书, 我还是听不太懂。但秦戈很害怕。我的安慰没有用。如果我们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谢子京, 这是你自己写下来的内容, 请你把每一条都牢牢记住。
    我的爱人是秦戈。虽然我没有告诉过他, 但我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我在调剂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对于秦戈,我应该是很重要的。当然他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在“调剂科”三个字上谢子京打了个圈,引出箭头在页边写了两个名字:白小园, 唐错。
    “我认识秦戈很久了。技能大赛上, 他给了我一束花。他那时候真好看, 那么年轻,在千万人之中一眼就能看见。那束花我曾经放在海域里,一直保管着。它对我和秦戈都有非凡意义,你要记住。”
    秦戈听见谢蔚然在一旁跟自己说她先去开车,他草草地点了点头,翻开一页。谢子京的字写得太大了, 太潦草了。他的视线被眼泪模糊,在哨兵匆忙写就的记录里,一点点地回溯自己和谢子京相识的过程。
    “……我原来没有和他谈过恋爱。我很难过,也很遗憾。但感情不会是假的,即便它曾经是假的,是被人安排了放在我脑子里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秦戈的名字很好听。我希望你也要记住这一点。家里没人的时候我喜欢喊他的名字。我当然不会得到回应。但光是他的名字就足够让我开心。
    他像刀剑,像所有致命的武器。但他也很温柔。他永远对我温柔。”
    谢子京写的事情,有些甚至是秦戈没印象的。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眉头却不受控制地皱起。眼泪不是因为悲哀和难过而诞生的,是比它们更复杂的感情。秦戈甚至想起谢子京靠在调剂科门口笑着看自己的那个傍晚。北京的夕阳原来那么亮灿灿,他的哨兵浑身仿佛围绕着一层昏黄的光。
    “你别让他伤心,别让他难过。如果一切真的不容易记起来,你千万别像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他心里有很多难过的事情,他只告诉我。我们,我是说我和你,未来的你,现在看这个本子的你,别欺负他。不好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无论对我还是他。高兴点儿过日子挺好的,我也就这个愿望了。”
    秦戈这时候才觉出一丝愤怒。
    谢子京没有做到——现在的谢子京并没有完全遵照过去的谢子京的叮嘱。他明明知道一切事情,明明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但仍然装作无知无觉,一次次地看自己笑话。
    林子里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最后停在几步之外。秦戈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抬起头看谢子京。
    谢子京紧张又狼狈,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小记事本。
    他让秦戈难过了。这件事情先是在谢子京心里重重击了一下,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也前所未有地低落。
    “对不起。”谢子京急忙说。
    秦戈拿着本子站起,在见到谢子京的瞬间,愤怒无限放大,甚至压倒了之前的一切感情。他想把本子朝着谢子京扔过去,但临出手时又舍不得,最后干脆把本子摔到了脚下,转身离开。
    谢子京一把抓住了秦戈的手:“秦戈,对不起……”
    被他碰到的手腕像火一样烫。秦戈现在就是个被火烤过的爆栗,随时都能炸开。
    “骗我很好玩是吗?”秦戈大吼,“别碰我!”
    谢子京没有放手,固执地拉着秦戈往自己胸前靠。秦戈立刻恼怒了,他先是曲起另一只手的手肘往谢子京肩上狠狠一砸,谢子京吃痛退了一步,他便顺势一推,接着自己的冲势和体重把谢子京推倒在地。
    “每天看着我被你戏弄得团团转,心里高兴是吗?”秦戈揪着他的衣领,一双红眼睛瞪着谢子京,“仗着我喜欢你……不,我现在不喜欢你了。我特别恨你!”
    谢子京没注意听他讲什么。他的向导红着眼睛,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他抬起手,摸了摸秦戈的脸。
    秦戈一愣,几乎就在瞬间,那双圆睁的眼睛里浮起了水汽。
    “我……我只是想证实。”谢子京竭力地跟他解释,“虽然写了下来,可是我没有实感。我问过白小园和唐错,甚至问过雷迟,可是他们什么都不肯讲。是你不让他们说的,对不对?”
    秦戈眨了眨眼睛,他的眼泪是很细很小的一滴,落在谢子京的脸上。
    “你应该提醒我的。如果我忘记了,你必须竭尽全力,用尽所有办法来提醒我。”谢子京看着他的眼睛,“秦戈,我对这个世界没有实感,我的记忆停留在鹿泉之前的十八年。可时间已经过了十年。这十年里我所经历的事情,都要一点点地重新回忆,很多都必须依靠别人来告诉我。我不是不相信他们,可是……可是你不一样。”
    谢子京的手指在秦戈湿润的眼角按了按。
    “你不一样。你和别的人永远不一样……我就算不看那个小本子我也知道的。”他慢慢地说,“我想验证本子上说的事情。我想把你当做我跟这个新世界的联系。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别讨厌我,好不好?”
    秦戈一声不吭。谢子京又说:“你喜欢以前的谢子京,那你也喜欢现在的我,行吗?”
    “……你不是他。”秦戈松了手,起身走开了,头也不回。
    谢子京慢吞吞坐起,又慢吞吞捡起了本子。内页里有几滴水痕,他看着它们,合上了记事本,心里委屈极了:我就是他啊。
    回程路上,谢蔚然手握方向盘,一声不敢吭。
    秦戈坐在副驾驶座上,一上车就低着头像是在睡觉。谢子京溜进了后座,也是沉默不语。
    她的大闸蟹在车头快乐地变换红和青两种颜色,仍旧无法把气氛搅热。
    谢蔚然干脆把蟹收了起来,装作认真开车,目视前方。
    .
    危机办里,雷迟看看小海的母亲,又看看支队长。
    支队长:“别骂人,这是总部来的领导,你儿子被人打还是他护着的。”
    “领导?”小孩母亲上下打量着雷迟,“这么年轻?”
    支队长把小海的档案资料递给雷迟,告诉他自己准备到渔港去一趟。到渔港调查的人似乎找到了一些新线索,他去现场看看。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小海母亲认真察看儿子的伤势,雷迟一边听着母子俩低声的对谈,一边翻开了档案。
    小孩的母亲叫张芊,一个未婚的普通人。雷迟吃惊地看到母子关系上写着“养母”二字。
    “……你们坐吧。”雷迟说,“再等一等就能走,等外面的人都散了,我送你们回去。”
    张芊看见雷迟一直停留在档案的第一页,说:“他是我捡回来的。”
    雷迟:“……”
    当着孩子面说这个好么?!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小海。小海认真点点头,浑不在意。
    雷迟郁闷了:“小海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张芊:“知道,我不瞒他。不对,是捡回来的。”
    雷迟:“哪里捡的?”
    张芊:“就后巷里,放在垃圾桶盖子上,那时候才那么小一个。下雨天,哭得都没力气了。我见太可怜,就抱回店里了。”
    雷迟:“你是做什么的?”
    张芊翻出一根烟,想到这里不能抽烟,只好夹在手指间:“我?以前是站街的,现在在饭店里当厨师。”
    雷迟又抬起了头。张芊在小海面前也这么坦率直白,这让雷迟很吃惊。母子俩坐在长椅上,张芊一手拿着烟,一手握着小海的手,眼睛看着雷迟,不是乞怜也没有惭愧,反而带着一丝丝的挑衅。
    张芊年轻时没读过什么书,十几岁就跟着村里人出来打工。厂子里活多钱少,还要被人揩油,她脾气急躁,打了对方几次之后就被辞退了。无处可去,张芊便跟着其他姐妹在发廊里做起了生意。和别人相比,她的性格总会招来不少拳头,张芊也不服软,谁打她她就照着打回去。
    你给我钱,我让你爽,这确实是个交易,但没谁比谁低一等。她这套理论在发廊街的姑娘们之间有时候传作笑谈,有时候又奉为真理。
    捡到小海是一个意外。她做完生意在店子后门抽烟,雨里隐约听见了小孩的哭声。
    虽然看到孩子脸上有几道对称的细细伤痕,但张芊只是以为他被父母打过。小婴儿哭得很惨,店里老板娘说出生肯定还不到三个月,又瘦又小,看样子活不了多久。
    那时候张芊刚打掉了一个胎儿,她舍不得这个在自己怀里虚弱地哭着的娃娃,连夜带他去了医院。
    抽血化验,住院治疗。医生拿着化验单,神情惊诧:这是两个月前在我们医院里生的海童啊!
    张芊一脸茫然:“海童是什么?”
    住了大半个月院,花了张芊好几千块钱。她攒了许久的从良资金又缺了一块儿。她问医生,如果没人要这个小海童,他会被怎么处理。医生告诉她,虽然已经通知孩子的母亲,但母亲和家人已经彻底失联,如果没有人要这孩子,他会被送到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