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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然后……不知道。”
    沈寻无奈,只得道:“我帮你留意杉城那边的情况。啸哥,不管你是决定继续追,还是就此放下,都要赶紧从现在这种状态中走出来。你这样我很担心。如果策哥知道了,也会担心。”
    严啸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好。”
    ?
    自从通过了缉毒大队的选拔,生活就突然变了样。每天不用再执勤,也不用执行其他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在熟悉各类毒品信息以及典型案例,还要与精英缉毒犬打交道。
    昭凡已经半个月没有回过“开心家园”了,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实在抽不出时间。
    严啸以前说过,那套两室一厅交了一年的租金。
    而他只给了严啸几个月房租。
    那日挂断电话后,他有些后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严啸那句“我明白了”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底,压得他有些难受。
    只是他并不清楚,那种难受其实是心痛。
    他很想再给严啸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番。
    但解释该说什么?
    去缉毒大队固然是为了理想,但那其中的确有逃避的想法。
    他也的确是希望自己能够想通,亦希望严啸能够想通。
    若是再打电话解释,那就不是真正的解释,而是善意的欺骗。
    这事抹不去,工作之余,他老是想起严啸,又找不到一个能倾述的人,只能去缉毒犬的犬舍待着,和与自己最亲近的那只德牧“聊天”。
    缉毒犬都聪明得过头,嗅得出人身上的情绪。他心情低落,德牧也不高兴,臊眉耷眼地陪着他,时不时拿鼻子喷出几声呜鸣。
    “你想洗澡吗?”他揉着德牧的脑袋,“我洗澡是专业的,还可以给你按摩按摩。我当年在宠物美容院……”
    一想起那打过工的小店,就不免再次想起严啸。
    那个夏天全是开心的记忆,给狗儿洗澡也好,一起晨跑晚练也好,在校门外吃宵夜也好,一丁点儿烦恼都没有。就连吵的那一架,现在想起来心头也是一暖。
    一转眼,原来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找你半天,原来躲在这儿。”余科嘴上说着怕牺牲,最后还是报了名,如今也已是缉毒大队的一员,“这个天可不能给它们洗澡啊,容易生病。”
    昭凡拍拍德牧,站起来,“走吧,训练去。”
    “你心情不好啊?”余科问。
    “没有啊。”
    “还说没有,露露都被你传染上抑郁了。”
    露露就是刚才那只德牧,生得威风凛凛,却有个与外形严重不符的名字。
    昭凡不想说自己与严啸的事,道:“我听兰队说,最迟下个月,队上会派一批队员去西南边境。”
    “你要去吗?”
    “嗯,想去熟悉熟悉情况,既然已经加入缉毒大队,那就没必要一直待在杉城。”
    “那我得提醒你。”余科说,“你朋友那房子,要是不住了就尽快联系房东。”
    昭凡想了想,“嗯。”
    ?
    今年的除夕,于很多人来说,都过得十分潦草。
    肃城出了一桩连环杀人案,沈寻身在市局刑侦支队,头一次参与重案侦破;严策远赴海外执行维和任务,看不到喜庆的烟花,只有连绵不绝的枪声;林浩成东奔西走,即便名义上已经从前线退下来,却仍有数不清的案子等着他亲自指挥……
    严啸没回家,在租房里从早写到晚。
    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庆幸自己还有这一份工作。每天只有全心写作时,他才能暂时忘掉昭凡。所以只要醒着,他就逼着自己码字,让小说里的人物、冲突占领整片脑海。
    账户里的资金不断疯长,“颜笑”这一作者名已经冲进了“蜂归”收入榜前列,并且有继续赶超的趋势。
    连小松都劝他,慢慢来,钱是赚不完的,不要将自己榨干。
    可他不能停下来,因为此时的爆发根本不是为了钱。
    他不得不写。
    晚上十点,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几乎盖过了手机的铃声。
    手机一遍一遍地震响,直到点击保存,他才注意到一旁闪动的屏幕。
    “啸哥。”昭凡的声音传来,他忽然喉咙发紧。
    “新年快乐。”昭凡说:“过完这个春节,我就不在杉城了。前几天我联系了房东,把我那一份钥匙还给他。房子我打扫了一遍,很干净。你写完论文如果还要回来,除一除尘,应该就可以住。”
    严啸只听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昭凡的声音像隔着什么,根本听不真切。
    他不想要听真切。
    “啸哥。”昭凡又说,“那我们就,将来有机会再见。”
    第62章
    杉城,八月,酷暑难耐。
    马路上翻涌着层层叠叠的气浪,不得不在户外行走的人们脚步匆匆,女人撑着遮阳伞,男人用报纸、手臂遮挡扑面而来的热气。
    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轿车停在晨言路的露天停车场,片刻,一位身材高大,戴着墨镜与鸭舌帽的男人从驾驶座走出来,身穿简单的黑色尖领t恤与迷彩七分裤,脚上是一双灰黑相交的运动鞋,背上的双肩包扁扁的,看上去没装什么东西,不过双肩包的侧面倒是挂着一个水壶。
    男人合上车门,转身时露出右边手臂上的纹身。
    那纹身的位置很高,大半被t恤的短袖遮住,只露出下半部分,辨不出是个什么图案。
    露天停车场对面是杉城最大的家居商城,商城占地极广,汇集着数不清的商户。客人络绎不绝,即便是这恼人的三伏天,也浇不灭人们装房的热情——这几乎停满的停车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男人等三辆车经过,便朝商城走去,进到商场里,空调的冷气取代了暑气,才将墨镜摘下来。
    正是严啸。
    这座家居商城,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来了许多次,和不少老板混了个脸熟。
    装房是件极其劳神费力的苦差事,沈寻前阵子来杉城追捕疑犯,抽空与他见了个面,得知他买在杉城市局附近的房子交房了,劝他全权包给家装公司负责。他却没有答应。
    “你哪来的精力去折腾房子?”沈寻想起他当初为了买一套合适的房,成天茶饭不思——太高档的不行,差一点的又看不上,要户型好,要采光好,要配套设施一应俱全,要离市局不远。可市局正好在市中心,杉城市中心前几年重新规划过,新开的楼盘就没有条件稍次的。一挑再挑,他才勉强看中离市局两站路的“凤展湾”小区。
    这小区多是小户型,最宽敞的也不过一百平米,他买的是顶层,建内面积八十多平,一个人住绝对足够。
    “你要是因为装房的事停更,别说你那些读者,就是你们网站,恐怕都得跟你谈谈心。”沈寻说。
    如今作者“颜笑”在“蜂归”的地位已非昔比,以前只是个飞速蹿红的新人作者,第一本书大爆,现在已是镇站大神之一,不算订阅,仅是读者打赏都是一笔令人眼红的收入。每一天,都有无数读者不断刷新页面,等待他更新,他若是不更,激进派与温和派的粉丝就会在评论区里打得乌烟瘴气。
    “房要装,稿子也要写。”严啸轻轻笑了一声,“又不是装了房子就不能码字。”
    “那你也要有精力啊。”沈寻说:“这么热的天,你在外面看一天材料家具,回来还写到半夜?”
    严啸说:“写到早晨也行。”
    沈寻无语。
    “房子是将来给他住的。”严啸语气温柔下来,“不亲自盯着,我不放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沈寻当然知道,“你啊,不仅是不放心吧?”
    严啸扬了扬唇角,眼中含着缱绻笑意,“我愿意给他装房,只要想一想这套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我就舍不得假手他人。”
    沈寻终于明白劝不动,便不再劝。
    “严先生,又来看材料啦?”一位老板从店里迎出来,“我们家新到了一批洗手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严啸笑着点头,踱入店中。
    一个下午看下来,敲定的东西不多。他也不急,签过协议付了定金,离开家居商城后,又开车直奔“凤展湾”。
    这小区里的楼层都不高,虽说是顶层,但也只是八楼。不过和“开心家园”不同的是,即便只有八楼,楼里仍安装了电梯。
    他上到八楼,见装修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房子还在初装期,他上午守着,晚上也会来看一会儿。
    “严老板!”工人招呼他,他将在楼下买的水放在地上,道:“休息一会儿吧,订的晚餐马上就到了。”
    装修里面弯弯绕极多,他无法每时每刻守着,于是尽可能多地给予工人们福利,钱往多的给,烟、饮料、三餐全部包办。
    遇上这种阔气的客人,工人们即便心里有想法,也不好意思偷工减料,见到他就招呼一声“老板”。
    晚餐时间,他和工人们坐在一起闲聊。
    一名工人问:“严老板,这小区地段好啊,出去就是地铁站,旁边还有大型商超,离公安局也近,特别安全。您费这么大力气装修,是自己住吧?”
    他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工人惊道:“您不是自己住?是想出租吗?那租客太有福气了!”
    他笑道:“这是我朋友的房子。”
    “不是您的?”
    “不是。”
    “……您这是帮朋友装修?”
    “嗯。”
    工人们纷纷咋舌,“您太讲义气了!”
    不过也有年纪大一些的工人看出门道,“严老板的这位朋友,是异性朋友吧?”
    这一说,大伙都明白了——这房哪是帮朋友装,分明是送给女朋友的,难怪这么上心!
    他跟着笑了笑,不再回答,又待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身后,工人们还在议论纷纷。
    “严老板这女朋友太幸福了!”
    “有钱嘛,当然得讨老婆欢欣咯!”
    夏季的天空在没有黑透之前格外瑰丽,深蓝与深紫交相辉映,被城市里的灯光一照,绚烂得像星光下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