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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吐丝
    无论是玄月,还是那无边的风雨,在此时都被他施展出来的剑意硬生生的挡住。
    然而无法近他身体的只是玄月和风雨本身,强大力量对冲时的震荡,却是无法往外排开,都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正因为如此,顾淮才发出了无比惊怒的厉喝。
    也就在他的厉喝声中,他的身体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就像是两股滔天巨狼在他的体内撞在一起,轰然四溢。
    他平滑如玉的脸上骤然出现了无数褶皱,这些褶皱里有晶亮的光芒飞出,每一道光芒都像是一道碎裂的刀意和剑意。
    顾淮的眼睛里全部是不信和痛楚的意味,他垂头望向自己的身体。
    他的腹部上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狂涌中,隐约可以看到内里的脏器。
    内里的脏器上浮现着许多细微的飞屑,闪耀着一些黑色的光芒,就像是荒原里扬起的沙尘。
    这一道伤口从内而外撕裂开来,并不是在场的任何人引起,而是来自于之前那一战的唐欣。
    他虽然借助郑袖的力量杀死了唐欣,使得唐欣对于他而言就像是荒原里偶尔遇见的路人,然而无论是在意志上还是在上,却都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即便汲取到了一些灵雨,然而到达这祖地的中心处时灵雨已然停歇,所以在这内外交迫下,刀剑神皇唐欣给他带来的伤势,首先爆发开来。
    看着凄厉怒喝的顾淮,战摩诃的眼眸深处充满了怜悯。
    自那无双风雨剑意出现,他便知道顾淮已经必死无疑。
    一名巴山剑场的传奇人物,竟然以这样简单的方式死去,即便是他都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同情。
    然而他依旧警惕。
    ……
    顾淮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然而此时除了惊怒之外充斥于他身体的情绪依旧是不可置信。
    就像很多要死的人,始终都不相信自己即将要死去。
    只是不管相不相信,他都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抬头望向丁宁。
    除了那名和紫玉巨树相连,此时在剑意的对冲之中已经再次颓然往后坐翻在地的诡异中年男子,所有人都明白他临死前的心意。
    天空里出现了一个黑点。
    接着便成了一座山。
    沿途传来碎裂声,也不知是殿宇被镇压碎裂,还是虚空被撕裂发出的声音。
    这座剑山随着他的目光,落向丁宁。
    “临死之前最后想要做的事情,还是想要拉着我陪葬,请问你这样做是对谁有好处?”
    “是我让你来这里杀我的么?”
    “你都要死了,还在意她和元武的意思么?还在意我将来有可能比你强么?”
    “你就不想留着我,看看我能对她和元武做什么事情?”
    丁宁抬头看着那座剑山。
    剑山的阴影和威压牢牢的将他笼罩在内。
    这名灵虚剑门宗主确定自己必死之后的一剑,即便没有郑袖的助力,也依旧是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比一开始对上唐欣的剑意更为强大。
    这一剑所有的杀意尽在丁宁,然而丁宁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从空中降落的这座剑山,不断微讽的说着。
    顾淮的身体莫名的震颤起来。
    并非由于他的伤势,而是由于他的情绪剧烈的波动。
    只是丁宁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对他的情绪造成了莫大的影响,让他的剑意出现了波动。
    这一剑的剑意便不再完美。
    但再不完美,也依旧是灵虚剑门宗主的一剑,也依旧是剑山剑。
    战摩诃的目光死死的定在剑山剑上。
    在天空之中剑山剑刚刚出现,确定杀念笼罩丁宁的瞬间,他的双手之中就已经出现了一柄玄色的弯刀。
    这柄弯刀上有着无数斑驳的痕迹,如风化严重的玛瑙,然而每一条弯曲如马蹄的斑驳痕迹里,却都像有最圣洁的月光照射出来。
    此时当顾淮的剑意动摇,战摩诃也做出了选择,他的双手紧握着这柄弯刀的刀柄,发出了一声厉啸。
    这一刀就像是唤醒和汲取了那条刚刚死在这里的青色蛟龙的神魂,紊乱的狂风里,有一条真正的龙影冲天而上,狠狠撞击在剑山剑的侧面。
    他并不想硬抗这一剑,只是想改变这一剑的落处。
    如他所愿,剑山剑在空气里发出了一声难以想象的巨大轰鸣,开始偏移,上方的空气里,连绵响起了更多的爆裂声,隐约有无数更加细小的黑点坠落如雨,竟是从上到下的山壁都发生而来崩塌。
    然而这只是开始。
    剑山剑斜斜的坠落,剑身和山壁擦撞在了一起。
    整个祖山都开始晃动,山体沿着剑身出现了裂缝。
    只是没有任何人在意这点。
    剑山剑的剑身虽然偏斜,但一道凌厉的杀意却依旧顺着剑山剑的一道符纹落了下来,依旧落向丁宁。
    ……
    厉西星的面容变得无比苍白。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挡得住着一道剑意。
    在这一道剑意面前,他恐怕渺小的就像剑尖下的一只苍蝇,甚至连死去都不能改变这剑尖下落之势分毫。
    然而他依旧抬头,决然的往上挥出了獠牙剑。
    一道无形的墙连带着他所有的力量和意志横空。
    然而此时,丁宁的身边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这个人自然只可能是申玄。
    因为有着战摩诃的所阻,所以他甚至来得及思索一下。
    他知道自己再阻挡这一剑,必定会伤上加伤,甚至很有可能会直接死去。
    但是他不出手,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丁宁的被杀。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用生命来押注的豪赌。
    “李家么?”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赌一赌。
    因为如果就这样活着…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出剑。
    一蓬猩红的血雾往上升腾而起,就像是这么多年大浮水牢里漂浮着的所有鲜血尽被他这一剑带起,涌向了那道镇落的剑意。
    厉西星的身体震了一震。
    他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力量压迫,因为这一道剑意已经在他之前和顾淮的剑意撞击在了一起。
    喀喀喀喀…
    无数的骨裂声在申玄的身体里响了起来。
    伴随着响起的还有更加细微的血肉撕裂声。
    申玄惨淡的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赌输了。
    骨骼的碎裂未必意味着死亡,但经络和内脏的撕裂,却连顾淮那样的强者却都不可能活得下去。
    顾淮这样的强者,即便是最后不完美的战意,也足以在硬拼之中杀死他,如同让他替丁宁承受了这最后的杀意。
    他惨淡的笑着,看向丁宁,甚至开始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丁宁完美的设局。
    因为丁宁在此之前的任何表现都太过完美,都似乎一切尽如他所想。
    “你赌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丁宁对着他说了这一句。
    然后接着轻声说道,“不管我们最终会不会死在这里,但至少你现在不会死.”
    丁宁的手就在此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申玄听到了无数细碎的声音。
    就像是临死前的幻听,只是这声音来自于丁宁的身体里。
    然后他感觉有无数细微的丝线飘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丁宁身体里有很多细小的东西吐出了丝线,沁入他的身体。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些丝线都化为雨。
    “这是?”
    他震惊到了极点,不只是因为这场雨里蕴含的强大的生命力,还因为那些丝线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