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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杯酒
    废了?
    苏秦觉得张仪的声音很遥远。
    然而当张仪已经说完这句话很久,这个声音还在他的耳朵里不断震响,震得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这是已经真实生的事情了吗?
    这是真实的人世间吗?
    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很轻,都在云端上飘,不像是真实。
    只是若不是真实,为什么自己的心如此痛?
    比当年自己的手被废掉的时候还要痛?
    他恍然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中气血都被燃烧了大半,无比干枯,即便是那只完好的手,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手。
    他像个真正的傻子一样笑了起来。
    在很多时候,张仪这个师兄在他的眼里和傻子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今日里,在他最志得意满时,却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傻子?
    而且这一战是公平的决斗,并无任何人插手。
    “你的伤势虽重,但脱离了这些纷争,你只要安心养着,也可以好好的活着。”看着如傻子一样笑着的苏秦,张仪有些不忍,轻声的说道。
    “好好的活着?”
    苏秦惨厉的尖笑了起来,“我本已是大齐修行界之主...我即将掌管齐王朝....我兼学十二巫神、齐斯人和仙符宗所长,举世无双...但就这样废了...你说我可以好好的活着?”
    “不要去管他了。”
    慕容小意走到了张仪的身边,递给了张仪一颗疗伤的药物,憎恶的看着疯癫一般的苏秦,“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同门不同门,无论是你还是丁宁,都没有什么不同,对于他这种视所有人为敌,踩着人往上爬的人,根本就没有朋友和同门可言。既然他从敬重过你,从未将你视为师兄,你何必还管他?”
    张仪沉下心来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就算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也总是有些不忍,也总是想着他能好好活着。”
    “怜悯?就像怜悯一个路人一样?”
    苏秦痛苦而艰难的抬起头,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晃了晃,再次重重摔倒在地,然而在下一刻,他又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又站了起来。
    “你永远都不明白,真正击败我的是什么?正是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击败我,能够同情我,才让我绝望。”
    “像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像你这样平庸的活着,要么站在绝高处看风景,要么轰轰烈烈的死,跳下悬崖。”
    在张仪惊愕的目光里,苏秦走向这个已成一片废墟的院落一处。
    那里有一个洞。
    那里曾经有一口井,曾经被郑袖用来抛尸。
    在他和张仪的战斗之中,这口井的井栏已经被震成碎砾,就连井水都已经被狂暴的元气席卷一空。
    苏秦就走到那个洞前。
    在张仪大脑有些空白的一刹那,他就跳了进去。
    沉闷的撞击声在井底响起。
    似乎还有最有一声不甘的嚎叫,但是便再无声息。
    张仪看着他身影消失的那个井口,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想不明白。
    在这人世间,难道所有人都不该是好好的活着吗?
    难道不是轻松愉悦的活着,才可以满眼都是美妙的风景吗?
    “倒也干脆。”
    慕容小意走到井口看了一眼,她对着乐毅点了点头,最后下了论断,“倒也算是个枭雄。”
    乐毅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
    尤其看着张仪嘴唇震颤的侧脸,他的情绪也有些受影响,慕容小意的这一句,也让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苏秦如此试图走向这世间最巅峰处,最终得到的也只是这样一句而已。
    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个小镇的一角,一间酒铺里,一对男女对面而坐。
    当战斗开始之前,这个小镇所有无关的民众都已经离开,整条街巷变得无比的空旷。
    当狂暴的元气在这个小镇里肆虐时,小半建筑都被摧毁,碎屑吹拂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然而这一对男女却是依旧在慢慢饮酒。
    下酒菜是一碟牛肉,一碟腌制的小菜。
    这个酒铺的周围完好无损。
    女的是白山水,男的便是李云睿。
    “一场好戏。”
    直到这一场大战结束,在苏秦跳入那口井自尽时,她才转过身看了一眼,说了这四个字。
    她的表情有点淡。
    她见多了生死。
    即便她早就看出苏秦的野心,而且这野心之大,甚至对她都有兽意。
    然而不过如是。
    终究只是太年轻,太过想当然。
    经历的太少,便总是将一切想的太简单,看的太简单,就连做法都太简单。
    在她看来,即便是比起当年隐忍多年,以大阵差点灭杀丁宁的夜枭,苏秦都是远远不如。
    夜枭尚可算枭雄。
    苏秦又算什么?
    即便是当年她已经威名震天下,但依旧战战兢兢,甚至直至为了孤山剑藏才敢冒险进长陵。
    想当年巴山剑场起时,天下各宗门,众多旧门阀,有多少强大的枭雄出现又消亡。
    像他这样的人太多。
    连诺大的王朝,都是转眼兴衰,不过是过眼云烟。
    “会不会觉得不甘?”
    李云睿是一直面向张仪和苏秦所在的院落坐着,他此时看到好戏落幕,端起酒盏,对着白山水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白山水似笑非笑,反问道:“什么不甘?”
    “身为魏王朝云水宫大逆,和秦王朝交战多年,到头来现却变成秦王朝家中事,巴山剑场和元武之间的恩怨对决,反而是了然无事,闲坐饮酒。”李云睿微笑道:“不会不甘?”
    “这气盛,就如柴火,初始心气如烈火,但时间越长,心气越淡,最终就一切都淡了。到头来却是现无事最好,王图霸业,到最后反倒是不如这一杯酒让人心热。”白山水转过身去,远望着张仪,“丁宁这白羊洞的师兄倒是一开始就看得透彻,有什么意义?心安最佳。”
    “不管所图,不管最后是否完成,心安最佳。否则便一切成了执念,一生难安。”李云睿一口饮尽盏中酒,“心情佳,则处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