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别人看到他,都是通过他在看渚靖。
而主角看他,却只是在看他。
明确这一点之后,容完也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这规则足够严谨,还是该说这规则也还是有人情味的。如果他在主角面前一直必须是渚靖的话,或许他和主角现在还抵达不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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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洗了很久才洗完,久到容完都快昏昏欲睡了,他才从浴室里出来,穿上了干净的睡衣。只有浴室的暖灯开着,容完睁开眼睛,看见主角洗干净之后,和平常人家的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没什么两样——除了脸上那稍微有些骇人的面具。
主角走过来,喉咙里发出略微干哑的声音:“将军,我洗完了。”
他太久没说话,无论是语调还是声音,都有些奇异,但并不难听。但他自己似乎觉得自己说话不好听,于是在容完面前很少发声,即便说话,也是慢慢的,几个字几个字竭力说清晰的。
容完知道规则在主角面前再无限制之后,面上的神情就放松多了,在床头灯的映照下,甚至称得上温柔。
他半躺着,招了招手,温声对主角道:“过来,给你擦药。”
今昭顿时一怔。
容完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擦药,过来。”
今昭还是第一次见将军神情如此温柔——简直柔和得不像话,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简直熠熠生辉,那声音也变得不像将军平时的,宛如轻抚,旋转落于今昭心头,似乎能将他心头的所有不忿与哀怒全都抹平。
今昭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置于一场梦中——
他心头狠狠颤栗,甚至幸福到哀切地想,他也可以得到这些幸福吗?他真的可以吗?他甚至觉得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最幸福的一瞬间,他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令他幸福。
在他大脑还没做出指挥之前,他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将军那边走了过去,宛如本能地寻求光暖一样。
容完简单地给他手掌以及肩膀上几处伤口涂了药。除了手掌上是新的伤口之外,肩膀上都是一些迸裂开来的旧痕,虽然痊愈得快,但那些疤痕到底很难消除,这就导致他肩膀及背后看起来有些狰狞。那些伤痕,其中一道普通人都难以承受,可他却……
容完默不作声地擦完,或许是因为怜惜,指尖越发轻柔。
今昭被他触及的地方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如有电流窜过。
终于涂完了药。
“好了。”容完收起药膏,捏了捏温顺坐在床边上如同小鹿般的主角的后脖颈,顺便摸了下他的发尾,已经干了,可以睡觉了。见主角全身僵硬不敢动弹,眼睫也低低垂着,视线不敢抬起来看他,容完终于忍不住笑了笑,道:“今昭,去睡吧,明天见。”
——今昭,去睡吧,明天见。
今昭握紧掌心,抬起眸子凝视将军一眼,心脏发着颤,跳得很快。他从不期待明天,因为明天和今天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永无止尽的噩梦,但现在他血液涌上了头皮顶层,他鼻腔发酸,他无比渴望明天。
将军对他笑了。这一刻他觉得死了都愿意。
……
第20章 实验品毁容小可怜
翌日清晨, 容完还刚刚醒过来,就接到了渚云即将从监察室出来的消息。算上昨天, 渚云大哥这是已经被皇室留在监察室“审问”一天一夜了。
皇室明知道这场刺杀不可能是渚云做的, 毕竟以渚云的头脑,不会干出如此草率的事情,但还是以此为由,限制了渚云一天的行动!其实就是为了借个名头打压一下气焰嚣张的渚家而已!
不管怎样, 渚云也算是无辜为他和主角两个人背锅了, 于是容完打算吃完早饭, 就亲自去接渚云出来, 顺便和这位大哥商量一下事宜。
厨房早就准备了精致的餐点, 容完从楼上下来,待为他布置好餐桌之后, 一群下人和侍卫也各自去后厨房开始进食了。这个帝国等级阶层相当严明, 侍卫还可以在将军吃饭的时候,在一旁站立等候, 而下人就只能去角落里吃, 奴隶们则更惨了, 根本就不能从地窖里出来。
先前一个多月,主角都是在他自己房间吃的。
但既然现在已经为他破了那么多例, 容完也不介意再为他破更多例,于是霸气十足地命令两个下人把主角叫过来, 和他坐在偌大餐桌旁, 一起吃。
殊不知整个府上的下人和侍卫们都已经震惊了——!
别说让那奴隶住上好的房间, 涂最好的药了,还听说昨晚那奴隶在花园里,都是将军亲自冒雨带上来的!今天早上更是夸张,居然让那奴隶登堂入室,直接在餐桌旁坐下!
这哪里是养了个奴隶,完全就是养了个小情人吧!
下人侍卫们实在惊骇至极,也就忘了先前的教训,难免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今昭从自己房间里被叫出来,就听了一路这些议论,他耳力在恢复精神力之后更加好,什么“小情人”、“金屋藏娇”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些下人全都用艳羡与嫉妒的眼神看着他。
这些话虽然难听,但奇异的是今昭半点愤怒也没有,他甚至心脏都跳得更加快了,想到昨夜床头灯下将军温柔的神色,他心头滋生出难掩的喜悦来,那欣喜几乎要变成发着烫的幸福,从他总是死气沉沉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并没有下人敢近距离接触他。
他虽然看起来比一个多月前阴郁森然的状态要好了很多,但偶尔有人与他视线相碰的时候,仍是会被他沉沉的气场,以及漆黑眸子里的沉冷漠然给吓一跳,便匆匆躲开。
但他在容完面前全然不那样——
他在容完面前,就变得驯服起来,眸子里都多出一些亮光起来。
“坐吧。”容完让其他人都下去,偌大的餐厅就只剩下他和主角两个人,以及四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比较可靠的侍卫。他没有忘记让厨房做一些主角爱吃的,特意摆在了主角面前。
今昭在容完的右手边坐下来,看着桌上的食物,眸子里闪过受宠若惊。上一回将军拿了些他喜欢吃的送到他房间,那时候他尚且沉浸在警惕中,没有注意,只以为是凑巧。但现在他发现,将军竟然知道他的喜好,而且似乎还在投其所好。
今昭咀嚼着美味的食物,时不时抬起头看将军一眼。
太不真实了。完全就是天上降下糖雨,甜得他心里发颤发烫,不知所措。就在昨夜,昨天,他还仓皇躲着,以为将军会厌恶他,会抛弃他,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将军不仅在昨夜对他说了那么多令他永生难忘的话,还对他更好了——
比之前还要好。
今昭欣喜到手足无措,真害怕是一场梦。
……
容完感觉到主角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于是放下筷子,抬起头:“怎么了?”
主角却赶紧低下头,假装喝粥没在看他,略显慌乱的样子却欲盖弥彰。
幸好。容完莞尔,同时心想,幸好昨晚把主角找回来了,不然现在外面还下着暴雨,还让主角在外面流浪的话,他现在肯定是没心情吃早饭的。而且幸好他不管不顾地说了那些话,主角现在看起来才有了些鲜活的生气。昨晚那种宛如死灰的状态容完一旦想起来,便觉得揪心。
他有点想给主角夹菜,还想对主角说点话,但碍于有侍卫在场,便没法多说。
过了会儿,主角却抬起头,像是稍微鼓起了点勇气一般。忽然从旁边抽了双干净筷子,夹了点菜,放进他盘子里,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晦涩地唤了声:“将军。”
示意容完多吃点。
——今昭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做过给别人夹菜的动作,也没有人对他做过这么温情的事情,十二岁之前都没有。因此他的动作不大顺畅,甚至显得有些可笑。他现在就像是从冰冷的武器变成有温度的活人,开始蹒跚学步,试着对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好。
容完意识到这一点,心头既暖又苦。
而今昭见他半晌没动,心底却略微有些不安。
今昭到底是害怕自己逾距了的,尽管将军昨晚对他说过“永不会抛弃他”,但他仍然怕遭到嫌恶。他变得又有些僵硬起来,把那筷子摊在容完面前看,略有些艰难地说:“是新的。”
——筷子是新的,并不脏。
容完回过神来,注意到主角不安的神情,这下也懒得顾忌那些侍卫在场了,毫不犹豫地夹起他放在自己盘中的菜,放进嘴巴里吃起来。并对主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说:“挺好吃的。”
今昭看见他的笑容,心里宛如起了有电流窜过,略显苍白的俊脸,都多了些发烫的红色。
如果今后能够一直这样一起吃饭就好了。
他幸福得食欲都增强了许多,这样近距离地感受着将军近在咫尺的气息,甚至有种念头——
以前遭受的那些厄运与苦难全都值得。
如果能换来这个人永远在他身边的话,那么他甚至愿意再多遭受五倍的苦难。
系统:“目标对象治愈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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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那边渚云已经派人来催了,说一刻钟之前便从监察室里出来了,弟弟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还不来接我。就这么吃片刻饭的功夫,渚云已经派人过来传了三回话。他硬是等在监察室门口,非要等容完过去。
要是原先的渚靖,只怕要非常不耐烦地把渚云派来传话的这三个人给拖出去打了。但这次到底连累渚云背了锅,容完不好意思,干不出那种事情来,便匆匆将最后几口咽进去,走到玄关处穿外套。
今昭也匆匆放下了碗筷。
容完本来打算走,但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突然回头看了眼主角,就见主角还跟在他后头,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容完莫名从中看出来——和那天刚把主角带回来给他洗澡的时候,那种巴巴的渴望的感觉一样。
他犹豫了下,想起来先前通过系统镜头看到,路苏俊安排了人要来动主角的,就在这几天。
他当然不担心主角的安全,先别说渚府戒备森严比路府更甚了,就说主角那武力值,来一百个一千个刺客都是给他塞牙缝的。要不是那天亲眼所见主角的凶残,他还真被主角现在这副脆弱的样子给骗了。
但他也不想让主角撞上那些人,再闹出大动静来。现在正是皇室针对他们渚家的风头上,最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
但他又没办法对主角解释,这几天会有危险找上门来。
于是左思右想,容完还是决定把主角带上。
他对今昭招招手,说:“你上去换一身侍卫的制服,跟我一同出去。”
今昭眼里惊喜难掩,赶紧点点头,上楼去了。
而周围下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却非常复杂。将军就连出去还将这个奴隶带上——?这简直是从未所有!
平日里这个奴隶眉间净是阴郁之色,他们撞上时,被这奴隶冷冰冰一瞥,都感觉跟撞了鬼魅似的,忙不迭走开。这奴隶浑身气场只觉得叫人害怕!可他在将军面前,却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有表情了,还温顺如鹿——
刚才眼巴巴跟过来,就是想跟将军一起出去吧!
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怪不得将军那么多人都没看上,甚至要推拒路少校的婚姻,却对这个奴隶如此不同寻常。
就在容完和今昭先后上车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将军府中这些下人眼里,两人的形象已经分别变成了“勾引将军的食人花”和“被小妖精迷昏了头的变态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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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冬日,帝国连日阴雨绵绵,今天也不例外。监察室算是皇室的一个审问刑讯机构,把渚云请去喝了一天一夜的茶之后,总算把渚云给放出来了。渚云足足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差点以为被宝贝弟弟放了鸽子的时候,他那宝贝弟弟才姗姗来迟。
黑色长轿车在他面前停下,渚云将伞扔给身后的侍卫,匆匆拉开车门往车子里一钻。
这一钻却没钻进去。
后座位已经被占了,他弟弟旁边坐着个穿玄色制服的侍卫,那侍卫半张脸沉在暗沉沉的雨幕里,看不清表情,但令渚云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陡然生起了戒心。
那侍卫周身气势阴郁沉沉,令人滋生出随时会被他扼住喉管的恐惧感——
当然,渚云见多识广,别人却未必有他这样的眼力,也未必看得出来,这侍卫绝对不是普通的侍卫。
渚云很不爽,不爽的点当然不是他弟弟身边有了个令人不太舒服的侍卫,而是不爽这双人后座,他弟弟居然不给他留着。
他站在那里蹙眉望着容完。
容完被他看得莫名奇妙,指了指副驾驶座,问:“还不上来?”
渚云将这话当成渚靖怕他淋雨,叫他赶紧上车,于是心情这才缓和下来,挑挑眉上车了。
车子在路上疾驰。
“靖靖,你与路少校的婚事,只要你不同意,这边我会想办法周旋,皇室再怎么压迫我们渚家,也绝对没有强加一桩婚事的理,除非他们逼我们造反。”渚云开口,提及这件事情,他心情又不怎么好了。原本看路苏俊便不顺眼,如今又来这么一出,长兄如父,他更是绝对不会让路苏俊进家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