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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坐这儿!”靠近后边窗户有个胆子大的女孩子招着手。
    “干嘛呀,裘雅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把我们景哥给吓到了——”别的同学都笑话她。
    裘雅茹也脸色微红,但毕竟胆子大,骂回去:“说什么呢,我们景哥什么世面没见过,我又不是鬼,会把他吓到?”
    容完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了圈,锁定了个位置。那是右边靠窗的倒数第二排,传说中的主角座位。和别人乱七八糟的书本码得老高的桌子不同,那桌子上空无一物,显得孤零零的,旁边的同桌位子没有椅子,一看那一排位置就只有一个人坐。
    是他的主角没错了。
    “我坐那儿吧。”容完走过去。
    廖宇面色顿时迟疑,裘雅茹目睹他走过去,也欲言又止,忍不住凑过来,马尾辫水晶草莓一晃一晃,劝道:“景一帜,你还是别坐这儿吧。”
    她都没靠过来,隔了一米的距离在过道上说话,皱起眉头跟忌讳这张角落里的桌子似的。
    “怎么了?”容完从其他空座位上拖了把椅子过来,将书包摘下来就坐下了。
    “唉,你刚来咱们班不知道,你要是坐这儿,那你同桌就是原允。”
    提到这个名字,接下来的话再不必说。
    原允这个人成名比景一帜还早。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打了一架,还是一挑六,被打趴下的其中三个玩意儿还是高三的,校外的。
    原允也挂了彩,但比起躺在地上直叫唤的那鼻青脸肿骨折出血的那几人,堪称云淡风轻。
    大家就传开了,说这新同学牛逼,一进校门就以下犯上动到恒高校霸头上了,那校霸之所以是校霸,还不是在学校横行霸道整整三年,连老师校长都管不了吗,在外面收同学保护费,连局子都管不了。就是这么个校霸人物,被他给揍得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还是一挑六!
    就此一战成名。
    因为斗殴双方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那校霸坏得更胜一筹,于是学校倒也没给原允什么大的处分。
    直到学期期末,原允打了一个常在国旗下讲话的三好学生王子轩,揍进了医院,这回好学生躺了整整五个月。学校这才气坏了,罚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在校内八处通知栏大字报张贴示众。
    这下,学校里敢惹三班原允的就更少了。
    他打人不眨眼,拳头又快又狠,俊朗面容下有种极度压抑的暴戾,被他打过的都趴下了,没人想找死。
    景一帜虽然也知道他,但和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此班上同学视线纷纷都投过来,劝容完不要坐这里——不要被差生带坏了。
    这些人对原允既畏惧又憎恶,落在容完眼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将书包里面还热气腾腾的早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才将书包放进去,淡淡笑着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不惹他,他不会动我的,你们都散了吧,待会儿班主任该来了。”
    裘雅茹看样子还想劝阻他,廖宇也蹙眉说:“一帜,这可保不准,我劝你还是换位子,没见他旁边根本没人坐吗?因为他跟有病似的,上学期揍那竞赛班的王子轩,人家也没招他惹他啊。”
    容完眉头一跳,刚想说你们怎么知道王子轩没招他惹他,你们知道事情真相吗?教室里就倏然寂静了下来。
    被谈论的“跟有病似的”当事人立在教室门口,单手拎着书包,浑身湿透,脸上没什么表情。
    班上足足死寂了三分钟,看着活阎王走回自己位置上。
    裘雅茹早在第一时间就赶紧回去了。
    而廖宇脸色唰的一白,心虚无比,更多的是恐惧,还没等原允走过来,便立刻小声对容完说了声“告辞”,赶紧脚底滑油溜回了座位上。
    容完抬起头,看着原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漆黑的发梢还在淌水,流进脖子里,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
    十七岁的主角,面容和上一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除了青涩了些,棱角少了些。可浑身上下透出来紧绷的锋芒与锐利却是一模一样的,有种近乎彻骨的独,完全就是那个人,只是没了上一世的记忆。
    可他一直盯着容完。
    ——认出我来了?盯着我看干嘛?容完跟个傻逼似的,心脏竟然跳动加快。
    原允一动不动,似乎实在不耐烦,手指曲起在他桌面上叩了一下。
    容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位置靠走廊,他的位置靠窗,自己不让开,他是没法进去的。
    容完赶紧站起来,让到走廊上,然后看着原允坐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全程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坐下去后,便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习题集,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冷冰冰地开始写题。
    班上其他人都看着呢,都默默为容完掬了一把汗,哪里位置不好,非要和活阎王当同桌,难不成是校草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想给顺风顺水的人生找点刺激?
    然而接下来,更刺激的来了。
    他们只见,校草将桌上的热豆浆,热油条,甚至还有酸奶,总之塑料袋里杂七杂八一大堆早餐,用纸巾将上面的些微水渍擦掉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活阎王推过去。
    “早餐,吃不吃?”容完心底又涩又酸,问道。
    第38章 校园暴娇小穷鬼
    九月份的天, 外面狂风暴雨张牙舞爪, 班主任老林足足迟到了十五分钟。
    讲完新学期手册讲暑假作业,全程语速飞快绝不停下, 时不时穿插两句“都高二了只剩一年了啊小崽子们, 还不振作起来, 是打算毕业后去给人家搬砖吗?等上了大学再玩不行吗, 大学有的是妞泡, 有的是时间打游戏!”
    在这样的唠叨之下, 容完一直盯着放到原允桌上去的早餐,热乎乎的豆浆已经彻底凉了,灌汤包也黏在袋子里东倒西歪。
    这都足足四十分钟过去了,原允碰都没碰。
    甚至, 眼皮子都没撩起来一下。
    容完知道他没吃早饭, 因为没钱,每天的钱只够在食堂吃一顿最俭省的中饭的, 所以才半路叫景父停车,下去给他买了早餐。不止今天要给他早餐,明天, 后天, 之后的两年都想要给他买早餐。
    可是问题来了, 原允他根本看都不看一眼,这早饭只能倒垃圾桶。
    容完心里翻江倒海的琢磨, 怕他是因为自尊心太强所以不受嗟来之食, 于是趴在桌子上, 用书挡脸,凑过去,小声说:“真的不吃啊?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只是刚好买多了的,所以几份分给同学了,前面几个同学都有的。”
    前面同学听着后面校草的话,心想,屁,都有个屁。
    原允没理会,甚至写题的笔都没有停下来半分。宛如在他旁边唧唧歪歪的容完只是一只自动播放机。
    容完打量着他冷漠的侧脸。
    觉得他像是把自己封闭在铁盒子里,铁盒子冰冰凉凉,他忽视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窥探到他。就坐在这儿,没说什么没做什么,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冷的锐利气场,怪不得全班同学都不敢接近。
    罢了罢了。
    容完心想,小倒霉鬼,现在不吃他的早饭,小心以后真香警告。
    但原允脑子特别好,解题思路特别快。容完瞄了会儿他做题,对照作业后面的答案看了眼,发现他的辅助线做得异于常人,上来尺子也不用唰唰几条直线,没一会儿答案就出来了。全对。步骤都比答案要干净利落。
    容完盯着他看,他把容完当空气。
    既然这样,容完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最后落在他手上,指节白皙修长,指甲盖修剪得圆润整齐,握笔的姿势标准清俊,唯一碍眼的是,那里有一条很深的血痕,从虎口一直贯穿到手背。
    看得出来是新伤。
    好像是被小刀或是玻璃之类的东西划的。
    原文不可能清楚地写出他身上每一道伤口的来源,因此容完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只知道被雨水浸泡冲刷过后,那里隐隐又有些血水渗了出来。
    容完心中揪了揪,毫不犹豫地掏出创可贴,早上去买早饭的时候,顺手买了一大包,不仅买了这个,还在书包里藏了些纱布和碘酒之类的,就知道原允身上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这玩意儿随时能派上用场。
    他撕开创可贴,凑过去。
    原允刷刷写题,无动于衷。
    于是容完胆子大起来,两只手捏着创可贴,对准了他那条伤口,小心翼翼地往上一贴——
    还没贴上呢,原允猛然把手抽了回去,是浑身紧绷的戒备的状态。他终于蹙起眉,狠狠瞪了容完一眼。
    还敢瞪我,容完差点没瞪回去。
    这动静闹得有点大,前面的班主任老林都看过来了,三角尺子往讲台上一横:“后面怎么回事?!闹腾什么呢?”
    周围的同学全都看过来。
    容完连忙举手道:“没什么老师,我做题呢,橡皮掉递上了,捡一下。”
    看到是景一帜的时候,班主任老林脸色明显缓和了些。谁不喜欢景一帜这样的少年呢,阳光活泼,笑容开朗,就是成绩中等,但家里有钱啊,上学期给学校捐了三栋教职工宿舍楼,现在大部分老师都搬了进去,所以能不对景总家的宝贝儿子景一帜多加三分爱护吗?
    但随即视线落到一边的另一个死气沉沉的漆黑脑袋上时,他眉头就忍不住重新一拧。这节课上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注意景一帜坐哪儿。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非得坐那儿?
    “安静点儿,做题的也别做题了,专心听我讲话。”老林示意容完把手放下,刚要继续唠叨,目光一转,盯上了原允桌上的那早餐,突然就恼火了。
    说了多少遍在教室吃早饭香气儿会影响别人,这群学生怎么这么不听话?
    老林眉心陡然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原允,不是说了在教室吃早餐的,要在上课之前清理好吗,你搁在这儿干嘛,是想上课的时候继续吃一口?可以的啊!”
    原允撂了笔,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没吭声,面无表情。
    老林被那猝不及防跟看傻逼似的一眼气得够呛,刚要继续开刀,就见好孩子景一帜急匆匆地把那一堆早餐提了起来,站起来乖乖道歉:“老师,这是我的是我的!”
    容完揽锅揽得诚惶诚恐,“我刚搬过来,收拾桌子呢,放不下就扔我同桌桌子上了,怎么能怪他呢?”
    说完就赶紧提起早餐拿去垃圾桶扔了。
    老林无话可说,憋了会儿气,道:“看什么看,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让你们嗨上天,你们是来学校学习的还是八卦的,那边,交头接耳的,给我看黑板!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一学期……”
    整整一上午,原允没对自己吭一声,没对自己有一个表情。
    容完有点无奈,但也没有灰心。
    恒高食堂饭菜味道还不错,中午学生一般都是去那里吃,距离教学楼也不远,就几百米的距离。但刚开学这天暴雨倾盆,整个学校都被水给淹了,待在教室里宁愿饿肚子的学生就特别多,尤其是刚做了新发型怕打湿头发的女生们。
    容完见原允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像是要去吃饭了,于是弯下腰左看右看,没在地上看到他的伞,便问:“你伞呢?没有伞,这么大的雨冲过去,身上肯定又要全湿透一遍。”
    小倒霉蛋没理,看都没看他一眼。
    要出去,站起来就杵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示意他让开。容完气笑了,感觉自己跟个自动感应开关门似的,原允往这儿一站,自己就得让开,就得开门是吗。他牢牢坐在位置上,心想原允怎么着揍谁也不会揍自己吧。
    见他不让开,原允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容完瞧着他垂下的漆黑眼睫,却忽然心疼起来,觉得自己逗他干嘛呢,现在这处境为什么还要逗他呢,于是沉默了下,还是站起来让开了。
    原允恢复了面无表情,抓起桌上的饭卡,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打算离开。
    “原允。”容完叫住他,这回没有试图勾住他手臂接近他,否则容完怀疑他会直接一个条件反射将自己揍趴下。
    原允没理,径直往教室后门走。
    容完从书包里掏出两把伞,是景一帜的大哥景濛特意放进去的,什么都准备了双份,就怕景一帜在学校里不够用。
    他小跑两步,把伞递过去,眸子里是某些隐藏起来的情感,因为心酸,所以有几分晶莹的雾气:“我有两把,借给你吧。”
    原允看了他一眼,不理不睬的侧肩擦过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