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样，蜃龙自然明白，若想成道必须由自身开悟，若只凭外力，绝难成事。
    对于六丫而言，此时成道尚且有些遥远，能否赶在杨戬完成突破之前，当真是未知之数。
    像哪吒和孙悟空，他们修为、法力都已经到了大道圣人的门槛，只是因此时没有悟到圣人境，没有寻到向前迈出这一步的办法；
    对于他们这般善战、喜战之人，只需要不断和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对战，不断历经危难，随时有可能突然明悟了自身大道，向前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诚然，他们两人积累还有些不够。
    但杨戬此前预计，他要突破到至强者境界，少说也要在混沌钟内停留数千年。
    这数千年中，哪吒和孙悟空当真是可能有所突破的。
    紫霞甚至比哪吒和孙悟空更简单一些，因为她悟性足够，又有蜃龙搞出来的几十尊‘剑道圣人’的魔煞幻影，她的成道阻碍最薄、最矮。
    相对而言，六丫的成道阻碍，无异于以柔弱凡人身攀登万丈悬崖。
    但就是这般看起来十分温柔，与后土娘娘越发相近的女子，却头也不回的在这悬崖之上一步步攀登。
    若无大机缘，也无大悟性，只能凭大毅力了。
    “这女娃……”
    蜃龙空无注视着大战之后，忍着浑身伤痛，在那不断思索感悟却来不及疗伤的六丫，也只能一声轻叹。
    仔细思索了一阵，蜃龙回想着自己曾感受过的一条大道，手指在面前轻轻划过，作出了一朵兰花。
    而后，蜃龙像是随手拈来一般，为这玉色兰花注入了一条完整的大道，悄然送到了六丫身旁。
    六丫正在那不断感悟，忽而察觉到了一旁多了一样东西，扭头便看到了在土中正迅速生长的那朵小小兰花草。
    草茎轻轻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这些绿色光点每次触碰到六丫的伤口，都会让六丫发出一声轻哼，而后为她迅速修补伤势……
    以假乱真，且真的有效，这就是蜃龙此时的境界。
    只要身陷蜃龙的幻境，除却境界高过蜃龙，否则都无法和蜃龙为敌。
    这就是鸿蒙异种的可怕之处，也是蜃龙畏惧至强者的一大原因——境界压制。
    他敢跟至强者对上，那就是最完美不过的送死。
    “多谢前辈，”六丫起身对虚无之处做了个道揖，而后再次坐了下来。
    没了疗伤需要消耗的时间，六丫只需做两件事——感悟、验证。
    感悟便是悟道，验证便是走出光圈去和魔煞斗法。
    蜃龙仔细思索了一下，又花费了不少心力，将六丫的对手细微调整了一些。
    做完这些，蜃龙也是面露疲态，打了个哈欠，随手做了两个化身的分身出来，打发他们盯着试剑之地，自行找地方休息去了。
    能帮的他都已经帮了，至于能否真的赶在杨戬出关之前成道，那就看她自身的造化了。
    至强啊……
    那个名为后土的女娃，凭何敢说有三成把握？
    蜃龙摇摇头，也没细想，反正他不觉得自己有成就至强者的可能性，打听这种也没什么意思。
    杨戬闭关的第一个百年，混沌钟内度过了十万年，依然只是闭目感悟着。
    混沌钟内，试剑之地的修士换了一批又一批，试剑之地深处的区域也多了不少人影闭关修行。
    而第三段试剑之地虽然又多了十多人，但依然没有一人能够有所突破。
    混沌钟外，天炎道子自行回返，玉鼎真人留在了云霄那闭关修行，天炎道子并未提及那两人在何处闭关。
    三清和后土、接引已经寻到了九污泉的位置。
    当年远古洪荒大地破碎，九污泉也散落在了几个大千世界之下，让那几个大千世界寸草不生，但也相当于变相的‘封印’了九污泉。
    只要有圣人施法，自可让九污泉中的污浊之力引去幽冥界。
    接下来似乎只要等六丫突破，等杨戬出关，后土便会冒险走这一遭，尝试摆脱功德圣人的枷锁。
    除了后土，通天教主也颇为意动。
    但通天教主本身就有诛仙四剑这般杀伐重器，性情也多了几分锋锐，若行此法风险太大，被元始天尊训斥了已是不止一次。
    没办法，二哥总是比三弟大。
    天炎道子听闻后土要行此凶险之事，非但没有阻止，还勉励了她两句。
    毕竟，诸位圣人都差点忘记了一事——后土本就是祖巫，由盘古精血而化，与九污泉有一分同源之力。
    对于三清、接引圣人所言的风险，其实对后土来说，也只是那些邪煞入体、影响心魂较为棘手。
    就这般，此事被早早的准备下，接下来只需要等混沌钟内的动静了。
    杨戬闭关的第一个千年。
    洪荒各处仿佛已经恢复成了上古时的模样，南洲俗世也在天庭的干涉之下，再次开启了修道纪元，杨戬所知的那些俗世情形，过了‘元’就被打乱成了一团乱遭。
    人族虽有较强的繁衍能力，但少了六道轮回盘，洪荒范围内，真灵逝去与出现的速度持平，故生灵总数其实是维持稳定不变的。
    一点真灵，大概轮回百次，便会因耗尽自身的‘光’而冲归虚无。
    天庭在王母的主持下，影响力渐渐有所回升；而天庭诸仙神，与天道关联更为密切了些，也都在恪尽职守，主持三界秩序，庇护三界生灵。
    洪荒之外，孔宣和初祁又开始收服混沌灵族，黑灵国也渐渐复苏，无数混沌生灵聚集在了三千世界之外。
    洪荒大修来此传道，来此留下洪荒的道承。
    敖心珂等人则开始在混沌灵族中推广洪荒的文字、言语，借此来渐渐的演化一个真正的大世。
    或许这个大世真正繁盛，要等几十上百个元会，且，永恒神国若复苏，这边混沌海之内的生灵尽皆只是‘口粮’。
    但总归，种子已经播下……
    反正她们也不知能做些什么，也算借此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岁月飞逝，三千年匆匆而过。
    试剑之地已经从长期开放，变成了五百年开启一次，洪荒虽大，但可造之材也就那些，现在已经有些接续不上了。
    混沌钟某日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十数万在试剑之地闭关的修士齐齐睁开双眼，面容有些骇然的看向了试剑之地外，那片已无人可踏入的虚无之地。
    “师兄……”
    正躺在光圈中发愣的哪吒轻轻喃喃了声，那双枯槁的双眼再次多了几分光亮。
    三百万年、两十个多元会，依然没有成圣。
    哪吒就在此地与那些魔煞大战，如今战力已经大进，然而圣人境始终隔了一层薄膜。
    这种疲累、接连不断冲关失败的颓废，让哪吒整个人看起来消沉了不少。
    而岁月积淀，也让他再无半分稚气，虽模样还是少年，但目光已尽是沧桑，甚至道心已毫无波澜。
    成圣艰难，就算有了诸多条件，却没想到艰难到了这般地步。
    他从地上跳了起来，抬手一招，插在千丈之外石壁上的火尖枪回了手中，而后一人、一枪，冲入了前方的山谷。
    山谷内，九道鬼魅的身影立刻扑来，又是一场惊天动地却无人可见的大战。
    但，哪吒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那扇大门，他缺的只是一丝丝灵光，一丝丝感悟，成圣已是可期之事。
    哪吒所在幻境不远，那只浑身披着金甲的猴王站在一处山顶，注视着哪吒此前望去的方向。
    “师……”
    晃晃脑袋，前方出现的威压也让他缓过神来。
    在他背后，七八尊刚被打碎了头颅的魔煞尸体正缓缓消散……
    “砸了你，俺老孙便可成道！”
    猴子一声怒吼，身形冲入了空中。
    而空中的云雾迅速飘飞，一尊浑身缠绕着黑芒的大佛露出身形，一只大手镇压而下。
    肆虐的余劲，仿佛要让天地破碎的恐怖力道，那灌注在定海神针之上的先天金气……
    躲在暗处的蜃龙轻轻颔首，嘴角露出了几分微笑。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场大战的结果，不再多看这般激烈无比的大战，扭头看向了另一处幻境。
    这是一处清澈的湖泊，在湖中心，一名女子安好的坐在那，梳理着自己的三千青丝，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而在她正上方，四道虚幻的白影正与数十道身影厮杀，恐怖的剑意充斥在这幻境各处，等闲圣人都无法接近。
    “师父快要破关了吗？”
    她轻轻喃喃了声，而后缓缓起身，薄薄的羽裙垂落，光着脚丫在湖面上走了几步，而后轻轻抬手。
    那四道虚影化作四把光剑，随着她手指轻弹，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瞬，湖面的倒影中，那数十道魔煞诡异的身首异处……
    而一抹玄妙的道韵在她身周掠起，她的身影一瞬消失在了此地，被天炎道子送出混沌钟内，出现在了洪荒天外。
    不多时，一把天剑划开了混沌海，斩入了无数道则之间。
    剑道，成。
    ……
    混沌钟内，虚无之地。
    杨戬依然在闭着双眼，坐在那静静不动，刚才的波动却是他身周的一抹虚影引起的。
    这虚影盘腿坐在了杨戬面前，与杨戬模样有些相近，但仔细看，却应是杨戬上辈子的模样。
    虚影静静的注视着此时闭目的杨戬，目光安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