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回拍了拍辛烛的肩膀，笑了一声，开玩笑说：“为了人民鞠躬尽瘁，我真是个好人。”
    辛烛唇角一瘪，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
    凌晨两点钟。
    从金元那里得知了wifipine apple的安放地点，夏一回穿着辛烛技能弄出来的黑风衣就出发了。
    夜已深，初秋的校园凉嗖嗖的。
    4号教学楼前方池塘里的尸体又多了不少，粗略算上去大概近千具。
    那些尸体层层叠加，上面人的血液留到下面人的嘴巴、眼睛，浸染的满头满脸的血。在那些尸体中，有被火烤死的、被藤蔓勒死的，也有跳楼自杀摔得支离破碎的。
    npc们将这些人集中放置在一起，大多数尸身缺手断脚，还有直接没了头的。
    在池塘的另一侧，有单独的断臂、头颅堆砌在一起。
    夏一回瞥了那边一眼，眼尖地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幼童手臂半搭在一个长头发的断头上。乍一看，他还以为是那个幼童手臂扯断那只头。
    弹幕罕见地沉默下来。即使这些尸体的主人并没有真死，只是回到现实世界。但真切的看见这么多尸体叠放在一起，人内心深处首先感到的还是骨子里的震撼。
    有弹幕说：好可怕呀。
    是啊，好可怕。血液染红池水，腥味冲鼻灌喉。夏一回无法呼吸，撇开脸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活了26年，他只是从各类研究员、实验体口中听说过高考这个词。
    听说高考是万人选拔。
    听说高考是一座独木桥。
    听说高考很残酷。
    以前的夏一回不懂，现在他懂了。
    快速穿过夹在中间的三栋男生宿舍楼，食堂近在咫尺。
    东巷安外的食堂非常大，全校师生都是在这一个地方用餐。此时是高考期间，这个地方被用作npc们的临时据点，近几百号npc都睡在一楼的大厅中。
    “看上去有五座教学楼那么大了，这学校真有钱。”夏一回感叹了一句，绕到了食堂后门处。
    这里就是金元说的地方。
    二模期间，金元与那个大学生躲在这里，他们担心被人包抄，困死在食堂里头，遂在食堂灶台底下凿出一个洞，上面拿些柴火做掩体。
    游戏开始，食材断绝，没有人再有闲心生火做饭。npc们忙着抓玩家，也不会闲到钻入灶台底下查看情况。
    “水上学校没有天然气，只能生火做大锅饭。也亏小胖他们能想的出来。”夏一回钻的一头灰，沿着狭小的通道挣扎着爬了近半个小时，才摸到头顶上搭在一起的柴火。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柴火，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吐槽：“挖这么小的通道，那个大学生看上去是不想带小胖这个拖油瓶一起走。”
    在柴火中翻找了一下，指尖碰到一个硬物。夏一回拿起来一看，心中顿时一喜。
    方方正正的小黑盒子，右边画着一个黄色的大菠萝。
    这正是辛烛所描述wifipine apple的模样。
    “咔哒。”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皮鞋声音。夏一回浑身一僵，一寸一寸的扭头往回看。
    进小厨房的npc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夏一回，眼珠子红的骇人。
    夏一回喉咙干涩，脖子上的肌肉扯得生疼，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你、你好啊？”
    **
    “辛哥，只剩一个小时了，夏哥能拿回来大菠萝吗？”金元觉得wifipine apple长得很像菠萝，便一直叫它大菠萝。事实上，其上那只歪歪扭扭的菠萝也正是金元的大作。
    辛烛不理金元，两手搭在键盘上，身体前倾，整个人都要怼到屏幕跟前了。他的眼睛密切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代码，生怕看漏了什么。
    金元扭扭捏捏扯了半天闲话，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
    “辛哥，你知道吗。我总感觉在哪里看见过夏哥。”
    这句话总算引起了辛烛的回应，他眼皮子一掀，立即扭头看向金元，缓缓说：“你什么意思？”
    金元看辛烛与夏一回走的近，还以为他们认识很久，遂不在卖关子。他从胸前掏出那条金贝壳链子，打开贝壳，递给辛烛。
    辛烛接过一看，脸上平平淡淡，没有起什么波澜。
    金元一直在密切观察着辛烛的神色。看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他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冲辛烛道：“辛哥，你看这贝壳里的照片，这个抱着小女孩的男人，长得像不像夏哥。”
    说着他伸手指向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侧着脸，脸上还带着一个大医用口罩，正蹲下身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只观眉眼，确实与夏一回非常像。
    金元解释起来，“这个照片是十年前的了。里面的小女孩是我的双胞胎妹妹金宝。当年我们一起出生，她得了病，被送到s市的大医院治疗。”
    “哪里想到，送过去没多久，s市就感染了瘟疫。”
    说起这个，金元一直乐呵呵的面容上染上一丝愁绪，“一颗核弹下去，所有人都死了，我不敢相信金宝就这么没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辗转找当初的消息，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这张照片。”
    辛烛从贝壳抽出照片，眼眸幽暗，“你说的这个女孩我认识，她叫57号。”
    说着，他将照片举到金元面前，左右手一扯，照片就成了两半。揉成碎片，辛烛随手一丢，看着金元的眼神染上一丝嫌恶，道：“57号早就死了。”
    金元愣愣地看着他保存十年的照片被撕碎，化作碎片飘得到处都是。
    他脸上涨得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
    妹妹已经死、死了？
    金元爬到辛烛脚边，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哭着将照片碎片收拢在一起，想再拼接回去。
    辛烛嗤笑，一脚踢飞金元刚拼好的照片，残忍道：“忘了和你说，她是死在我面前的。从8楼一跃而下，身体摔的支离破碎，眼珠子都挂在眼眶外面。啧啧……真惨。”
    金元抬头，眼眶通红，浑身发颤。他暴怒的起身，一下子扑向辛烛，大吼：“你撒谎!我妹妹没有死!”
    第32章 校园角斗场（三十）
    金元身子虽庞大, 动作却十分笨重。不仅挥拳无力, 下盘还不稳。
    辛烛敏捷地闪避开，一记扫堂腿直接蹬翻金元，不屑道：“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金元被踹倒, 趴在地上喘粗气，眼睛一片赤红。他瞪着辛烛，停顿好久, 猛的直起身子，大吼道：“我不相信你, 我要去问夏哥！”
    说着他爬起来，扭着肥硕的腰身就往外跑。
    听到这句话，辛烛面色一变。他的眼中幽深一片，显然已经起了杀意。
    “不相信？好啊, 那我就给你看看57号死亡的惨状！”
    说着他掌心对准金元, 发动了自己的第二个技能：幻觉lv2。
    金元凄厉地惨叫了一声，眼睛一片刺痛。模模糊糊好像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只一秒钟的时间, 他又恢复如常。
    回头看了看身后捂住眼睛的辛烛, 金元无比庆幸自己的技能是反弹lv1, 可以被动反弹他人攻击。这个技能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了。
    事不宜迟, 趁辛烛还沉浸在技能反水中, 金元赶紧捡起地上的碎照片, 拔腿就跑, 迅速离开了总控制中心。
    【您的技能幻觉lv2已经发动, 被承受者将看见自己心中最恐惧的景象。】
    “该死！”机房一片死寂，只余辛烛愤恨的骂声。
    骂完之后，辛烛强行冷静下来。
    不怕，他这一生最害怕的景象无非是夏一回被张清屿冷冻的那次。
    这十年间午夜梦回，这个景象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再来一次，也只不过是在他满是挫伤的心上再划一道口子罢了。
    这样想着，辛烛缓缓睁开眼。待看清面前的景象，他一愣。
    面前不是眼熟的研究所，而是一个普通办公室模样。
    他现在正紧贴着门口，好像正在偷听门内人讲话。
    衣摆被人拉了一下，辛烛扭头看过去。
    一个穿着蓝色病号服的小女孩正怯生生的看着他。
    小女孩面容在辛烛脑海中已经略微模糊，但他死也忘不了小女孩胸口处绣的那个数字。
    ——57。
    辛烛面色一冷，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门内传出争执的声音。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选择？”
    “夏院士，这次的课题对你来说是天大的机遇。你知道国内外有多少人紧紧盯着这几个名额吗？不说国外那些洋鬼子，就你附近，李伯伯家的那个天才儿子，人家哪一点比你差？最后组里还不是要你了。”
    “……”
    “别人连带都不能带，组里实在想要你，就通融你带走一个实验体。要是再纠缠下去，你一个也别想带！”
    “……”
    “你不是很疼1号吗？你肯定带他。不用不好意思，人心都是偏长的，你最喜欢他，想带他也无可厚非。我就这样写了啊，待会就把报表交上去。”
    “不！等等！”
    “嗯？”
    “我、我带57号走。1号转出去吧，希望前辈您能替我……好好照顾他。”
    身边的小女孩满脸震惊，一脸内疚的看着辛烛，满脸急切。
    幻觉lv2到此结束。
    周身场景重新变回机房。
    辛烛浑身脱力，撑着桌子慢慢坐到地上。他眨眼，眼珠干涩，明明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幻觉lv2能让人看到自己内心中最害怕看到的景象。
    就像当时的崔颖，她害怕开水烫着自己，就会看见水是开水。
    金元也如此，如果是他承受了这个技能，那他会看见金宝摔在地上尸体支离破碎的模样。那是幻觉，是金元给予自己的心理暗示。
    辛烛不一样，他知道这个技能的效用。所以他看到的是他内心深处真真切切最害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