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贤才早已听到外面动静,但屹然不动,他心里洞若观火,该来的迟早会来,躲不掉也避不开。这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家人受到伤害,即或自己被鬼子抓走也要保全这个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日军军官已经走进客厅,客厅紧挨着饭堂,老父母和妻子注视着这个侵略者,眼里充满惊恐。路贤才柔声安慰道:“爹、娘、淑静,别怕,有我在呢,他们不会乱来的!”妻子把手心搁在他手背上,眼神温顺平和,也柔声回答:“我不怕,只要爹娘、小鸣没事就好。”
日军军官走到路家老小面前,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路先生,午安!本人山崎次郎,奉大日本皇军上海派遣军总部医政课命令,特来邀请路先生回到县医院履行职责,救治皇军伤员。多有打扰,抱歉!”
见路贤才没有应答,军官又说道:“我们怀着敬意而来,真诚友善,请路医生体谅,我们愿意与您交朋友。” 路贤才轻蔑一笑,对日军军官说:“你们日本人口口声声说真诚友善,还想和我交朋友,请问:作为朋友,能够大肆杀戮中国人吗?作为朋友,没有经过允许就可以擅自占领医院,驱赶老百姓吗?我们中国人喜欢结交朋友,但绝不会和敌人为友,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路先生,这儿没有其他人,我给您说句心里话:我虽然是日本人,曾经以留学生身份在北平生活了四年,对中国有着特殊感情。将心比心,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如果我是中国人或许也会严词拒绝。今天到贵府登门拜访,尽管奉命行事,同时也是自发自愿,想一睹路医生风采。”日军军官语气诚挚,不像胡言乱语。
“既然如此,无须多说了,去给你们长官回话吧,中国人有软骨头,可那是极少数败类,绝不包括我儿!”静静坐着聆听的老父亲突然发话,声音低沉有力。
日军军官望着这家人,从他们眼睛里读懂一切,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摇摇头,带着无奈的口吻说:“我最后提醒路先生一句:并非所有日本人都像我这样通情达理,下次就不会有这么轻松的事了,保重!”
日军离去后老母亲不无担忧说道:“我看日本人还要来的,儿呐,咱们早些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回河南老家去。” 路贤才早有此念,一直下不了决心,今天发生的事情迫使他斩断情结,做出了断。全家人立刻开始收拾物品,准备前往河南。
天有不测风云,路家还未离开日本兵又来了,这次是个中佐带队,体格彪壮凶神恶煞,一脚踢开大门,直冲进来。老妈子还想阻拦,被两个士兵用枪托打晕,十几个人在房屋里横冲直撞,砸坏不少器皿,到处是“乒乒乓乓”的声响。
响声惊动了路家所有人,小女儿吓得大哭起来,妻子抱住她,对路贤才说:“你去拦住他们,不要伤着爹娘了!” 路贤才怒不可遏,大步走出房间,大喝道:“你们要干啥?有事冲我来,不要伤害家里人!”
日军中佐狞笑着走上前,挺起胸脯,对路贤才问道:“你就是那个‘路一刀’吧?我在军中也被称为‘一刀快手’,只不过你拿手术刀,我用武士刀,你救人,我杀人,要不咱们比一比,看谁刀更快?”
“跟我比试?你不配!撒泡尿照一下自己嘛,你还是人吗?” 路贤才强压住怒火,调侃道。“八格牙鲁!你的良心坏了,死啦死啦地!”日军中佐一把抽出军刀,横在路贤才脖颈上,只需轻轻一拉,立马血溅八方人头落地。
“路一刀,你只有一个选择,乖乖回医院上班,否则后果自负!”中佐伸出右手,指着身边士兵,命令道:“去给这位先生一个警告,让他知道什么是严重后果。”士兵显然经常使用这种手段,立刻端起三八大盖,走向老妈子,“扑哧”一声,明晃晃的刺刀扎进她腹腔,血液像喷泉一样迸射而出,不大一会儿便成了血葫芦。
“牟妈!”路夫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客厅跑出来,跌跌撞撞,扑倒老妈子身上。老妈子是跟随路家多年的老佣人,也是路夫人的奶妈,情同母女,感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