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洪波盯着妻子看了又看,把夏太太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嗔怒道:“看啥呢?第一次见面啊?”夏洪波露出难得一见的笑脸,嬉皮笑脸说道:“家萍啊,你这是怎么啦?共军已经快打到涪陵了,你还在替党国操心?哪根神经搭错了?”
“哪儿跟哪儿呀?!胡说!我是重庆妇救会副会长,执行全国总会指示,有什么错?”夏太太正色回答,夏洪波了解妻子,知道她说一不二,不想因此闹家庭矛盾,退让一步,同意帮妇救会去找军统开具《特别通行证》。
齐三和见夏洪波登门拜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里直纳闷:这个地头蛇今天吃错药了?居然有事求他?按理说军警宪特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衬,但夏洪波自持本地人,手下也都是重庆崽儿,冲得很,难得与特务机构合作,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事。
夏洪波清楚自己不招人待见,为了帮妻子,只得腆着脸,低声下气对齐三和说:“齐站长,抬头不见低头见,兄弟我公务繁忙,早想拜见,一直抽不开身,请谅解!”以齐三和的脾气,根本不想理睬他,可如今时过境迁,解放军兵临城下,最高统帅部再三强调内部团结,这时候发生内讧势必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夏司令有何指教?”齐三和淡淡说道,连“请坐”都免了。夏洪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为尴尬,呆了半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把妻子的要求叙述了一遍。齐三和对夏洪波的话字斟句酌半天,应答道:“小事一桩,夏司令何必劳动大驾,打个电话便是。回头我让行动科给您送两张去,多了不行!”夏洪波拿到《特别通行证》后给了军统行动科和齐三和各两盒古巴上等雪茄,表示感谢。
夏太太拿到《特别通行证》,最高兴的人是莫小米,终于成功迈出第一步,接下来就可以迈出第二步、第三步……,直至成功解救出被捕同志。高嘉天也很高兴,立即委托秘密交通员“疯老头”韩子栋把他的口信带给集中营党支部,准备与莫小米接头。
夏太太和妇救会工作人员带上工作证,雇了两辆滑竿,一辆自坐,一辆装满书籍文具,在莫小米护送下前往歌乐山白公馆和渣滓洞两座监狱。沿途古柏森森浓阴匝地,令人不寒而栗,夏太太心里直犯怵,不免为狱中囚犯暗自担忧。
到了白公馆监狱大门,军统宪兵例行检查,把他们全身搜遍,书籍文具也翻了个地朝天,方才放行。此时已经过了放风时间,各个牢门紧闭,门口站满宪兵,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完全进不去。
典狱长徐远举早已接到军统重庆站通知,在监狱门口恭候多时,见夏太太进来,满脸堆笑,迎上前问候道:“您就是夏太太?抱歉,我们照章办事,请夏太太恕罪!”
莫小米眯起眼睛仔细把这个典狱长打量一番,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行行文字:徐远举,湖北人,黄埔第七期学员,加入军统之后,很快得到了戴笠赏识。是军统著名的“三剑客”之一(另两个是沈醉、周养浩)。在三剑客中,徐远举手段最狠辣,执行命令最坚决彻底,深得郑介民信任,负责管理白公馆、渣滓洞两座监狱。
徐远举长得魁梧高大,浓眉大脸,男子气十足,单从外表来看堪称军人典范,说话也中气十足,说明体格健壮。夏太太报之一笑,不屑答道:“没啥,都是为党国效力嘛!烦请徐典狱长带我们去探望一下囚犯吧,以表达我会t恤民情之意愿。”
看在齐三和与夏洪波面子上,徐远举不得不做足表面文章,亲自带领夏太太等人参观监狱。囚犯们听说有人代表政府来探监,纷纷围拢在牢门窗户前,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望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脸庞,夏太太不忍卒视,背过脸去,莫小米紧跟在后面,寻找时机接触狱中同志。
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跑过来,在夏太太面前站住,仰头望着她,眼神纯真无邪。夏太太吓了一跳,低头细看,更加惊诧,若是晚上看见定然要做噩梦,这个小男孩长得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