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去病率师,躬将所获荤粥之士,约轻赍,绝大幕,涉获章渠,以诛比车耆,转击左大将,斩获旗鼓,历涉离侯。济弓闾,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翰海。执卤获丑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师率减什三,取食於敌,逴行殊远而粮不绝,以五千八百户益封骠骑将军。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仲平愣了一下,甚至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军官说的话的真正意思。“厄鲁将军自尽了!”年轻的军官惊恐地又叫了一声。
“放屁!”侍卫长狠踢了那个军官一脚,然后猛地冲进帐篷里了。
仲平感觉身后的侍卫推了他一把,这才回过神来,深一脚浅一脚进了中军帐篷。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因为帐篷里没有发出声音,如果厄鲁没有死的话,必然从帐篷里走出来骂一声娘。然而帐篷里没有一点声音,理智明白无疑地告诉众人,然而潜意识里,大家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侍卫长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仲廷交给厄鲁的指挥宝剑上,血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伤口在颈部,已经不流血了。
仲平有些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将军会这么想不通……他知道全线溃退了,自己的主力大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甚至他也想过要狠狠地骂这两个人一番。然而,从未想过失去他们啊!仲平身边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本来就不多。再说了此次败绩自己也有责任的,况且根据观察报告,此次落军的武器相当厉害,搁谁也挡不住……总之,为什么想到会自尽!
仲平慢慢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的将领。身边的部将和卫士站成一个环,没有人敢发出声音,除了侍卫长低低的啜泣声。
“厄鲁啊……”仲平第一句话张口,眼眶已经有些湿润,手也有些哆嗦。他看到,他这位自尽而亡的将军面色平静、甚至安详。仿佛对这一切都非常坦然。仿佛自己的死是理所应当的。
“刚才还骑着马转悠呢……听说主公来了,将军就让我去迎接,说他过一会就来……”哨兵哭着说。
“仲廷呢?”仲平抬起头来,看着环绕的部将们。“叫仲廷过来吧……”
没有人答话,他们的主公,还以为仲廷在什么地方忙呢!事实上仲廷早已殉国了。
“仲廷呢!”仲平突然感到气氛不对,不详的预感一下子涌上他的心里,但是……怎么可能?这么会这样?仲平不敢推理下去,不敢想下去。他再一次厉声问道:“仲廷呢!立即叫他跑步过来见我!”
厄鲁部的几个部将、牙将齐刷刷跪下了。
一丝绝望涌进仲平的心里。他知道了。
最坏的情况,他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军队崩溃,主将战死,这支军队,完了啊!自己的左膀右臂双双陨落,匈奴草原,还有希望吗!?仲平听到主力崩溃的消息,虽然惊慌,但是并不绝望。毕竟自己的大将在,能重新将军队组织起来,怎么也有好几万。再和赵成的草原狼一拼,组成队伍。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他还盘算着跟仲廷和厄鲁这两个人商量一下,转移到河西……没想到这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噩耗相继而至,他这才知道,这两员大将,双双为自己的失败殉国!
“主公……信……”侍卫颤抖着提醒仲平,厄鲁的床边放了一封信。
仲平拿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主公:
草原一役,我军大溃,仲廷将军身死。厄鲁本想当面谢罪,然后赴死。但是实在无颜面见主公,无颜面对草原,无颜面对匈奴神。唯有在此一死而已。不能死在战场,而死在军营中,不胜愧疚!
草原一役,落军动用威力极高的武器,可远距离发射爆炸武器。比弓弩射程远很多,且威力巨大,可爆炸。我军连日作战,又遇冰雹,本已疲惫,又遭夜袭,军心大乱,阵型大溃。因为此武器的加持,落军战斗力大大增加,爆炸过后即进行骑兵冲击。仲廷将军坚持在现场指挥,严令我立即领残兵离开。我再三央求,仲廷将军一再严令,厄鲁只能领残兵先行撤离。根据后期残兵和观察哨的报告,仲廷将军在观察站上自刎而尽。落军将他的尸骨和我其他匈奴士兵一起埋葬,为“匈奴战死士兵之墓”,并未枭首。
臣有罪!罪该万死!未能劝仲廷将军一并撤离。
臣虽知自己罪该万死,但是部下还有数万之众,臣一旦身死,则残部散矣。残部若散,辜负仲廷将军嘱托,九泉之下无颜面对仲廷将军矣……”
信还没有读完,仲平已经老泪纵横。他这个弟弟,颇为倔强,他是了解的。如此大军崩溃,他如何不了解这个弟弟心里想些什么!糊涂啊!糊涂!如今两个大奖双双殉国,这才是最大的损失啊!
“主公……”身边的部将和侍卫们颇为惊慌,颤抖着说道。毕竟很少有人会有机会看到仲平痛哭。
仲平转头看着这些部将,竟然产生了和厄鲁一样的想法。只有些中低级将领,少许中高级将领。那些大将呢?那个倔强的仲廷呢?勇猛忠诚的厄鲁呢?那个智谋无双的耶索呢?那些人呢?竟然一个个从自己的身边消失,如今他痛苦的时候,迫切要思考未来怎么办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将!这是真正的败相啊!
“我这个弟弟一直对我说,如果能战死沙场,和士兵弟兄们同葬一墓,也就满足了。”仲平说着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没想到这个徐达竟然满足了我弟弟的要求”。
没有人敢说话,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