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思绪澎湃,落尘虽然满口答应,但是最终态度还未明了。而东吴作为仅存的三家割据势力中实力最弱的一家,自然要十分谨慎。
“都督!”旁边的凌统叫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江面。果然,漫天飘落的雪花里,隐隐有一只大船,已经张满了帆,正在急速驶来。雪簌簌地落在船头上,堆出一片白,这样才和江面隐隐区分开来,否则早已融入大雪和江水之中的,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出来。
“叫巡逻船迎上去!”鲁肃命令道。
两艘巡逻船慢慢靠过去了。
过了一刻,那大船上游呼啦啦地扯上一面旗帜,红面黑边,上面仿佛绣了什么,但是距离太过遥远,看不清。但是鲁肃比较清楚,因为据他观察黄忠的关中铁骑,一律用这种样式的旗帜,上面绣了一个“黄”字。可以肯定,这是落尘的船。
风力很强劲,船行得很快,不一刻,大船已经过来了。吴军的巡逻船在为它引路,岸上的士兵也在用旗帜示意停泊处。鲁肃下了观察台,到港口停泊处迎接。
近了,鲁肃看得很清楚,这个叱咤风云的年轻主公平静地站在船头。这是鲁肃第一次见到落尘。之前落尘主力全部放在主力,对东南自然不怎么涉及,所以他本人也没有出现在东南。此次去江夏,是落尘第一次公开进入荆州的地界,第一次到长江附近。而此次到孙吴地界,则是落尘第一次造访江东。
落尘身披灰色大氅,衣襟上微微落了一些雪。这位年轻的主公留着小胡子,大概和孙权的年龄相仿,不过是二十多岁。而在落尘身旁,有一个鲁肃肯定认识,就是刘备。而另一个着装古怪,衣袂飘飘,拿着长剑。
“落尘丞相!”鲁肃快步迎了上去。“丞相亲自造访东吴,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说着也对刘备深施一礼:“刘皇叔……皇叔造访东吴,三生有幸。”
“鲁肃先生?”落尘试探着问。说着迎了上来。
“正是在下。”鲁肃不等刘备说话,忙自我介绍道。“在下东吴水陆军都督鲁肃。久闻落尘丞相大名,今日一见,大慰平生渴望。”
“早听玄德说鲁肃先生是仁厚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落尘呵呵笑道。一边打量着这个历史上有名的老好人。鲁肃没有着军装,但是也不是诸葛亮那种羽扇纶巾。而是略略有剑气,让人相信,他骑马能打仗。脱去军装则能纵论古今。鲁肃长须,颇帅气。不过从面色看鲁肃就颇为低调,不甚骄傲,相当谦和沉稳。这种人继周郎担任都督,真是理所当然。
“久闻周郎英雄,不料落尘不幸,未见到周郎一面,公瑾便已仙逝。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落尘叹息道。
鲁肃见落尘这样惋惜,绝无假装的意思,也不禁悲从心来。“我与周郎相识多年,周郎,古今之大才,待人诚挚不欺。如今周郎竟不幸仙逝,主公痛失臂膀,本人痛失一个老友和兄长啊!”
两人说着上马,带着几个随从,竟然径直往柴桑城里去了。
那在长江边上负责防务的凌统、甘宁二人见状,不禁面面相觑。那落尘此次到江东,就带了一艘船,船上人再多,也不过几十人。而且落尘根本没有带随从的意思,只有一个刘备,还有个古怪的家伙跟着他。不过凌统二人判断,这个家伙绝对是个身怀绝技的保镖。但是尽管如此,带着一个保镖就直接过来,也未免太过大胆。而鲁肃都督却也敦厚,直接上马带路,只带了几个传话兵,并没有其他侍卫。
那柴桑郊外一片素白。大雪簌簌打落在地面上。枯树上挂满了白纸,今天是周郎的吊唁之日。没走多久,就见前面一大堆人。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孙权本人。落尘亲自造访,孙权再狂妄,自然也要出城迎接,否则就是失礼。
落尘和孙权年龄相差不大。落尘微须,剑眉,英气逼人。而孙权又是另一番霸气,孙权碧眼紫须,目光炯炯,乍一看甚是奇怪,细看则有英雄之气。落尘看来看去,怀疑他是不是有外族人血统。
两人一番寒暄,骑马并行入城。落尘先前未来江东,还不甚注意,如今亲自见到这个孙权,顿时强烈地感受到此人绝非甘愿屈人篱下之人。孙权的一举一动都要和落尘一致,即认为他和落尘的对话是级别平等的对话,而不是他孙权比落尘低人一等。
落尘和孙权骑马并行入了柴桑城,军民夹道欢迎。柴桑城飘着治丧旗,街面上有不少吊唁周郎的旗。城内士兵一律穿上白衣治丧。
那落尘道:“吾人仰慕周郎已久,不料此生无幸,今日到江东,周郎已经仙逝,可叹可叹……”说着就要吊唁周郎。
那鲁肃道:“落丞相远道而来,可先去驿馆休息,暖暖身子,再来吊唁不迟……”不过落尘执意前往。到了大堂,周围雅雀无声。只是室内的白布连着室外的雪,天地间到处一片白茫茫。
那孙权先下马祭拜。孙权抽出衣襟中的信,慨然念道:
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统御兵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图报效。奈死生不测,修短有命;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方今曹操在北,疆场未静;落尘势大,有如虎视;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尚未可知。此正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鉴,瑜死不朽矣。
原来是周瑜的遗嘱。周围诸将听了,无不簌簌泪流满面。听到“落尘势大,有如虎视”八个字,鲁肃大惊。孙权竟然当着落尘的面念了周瑜对落尘的看法。鲁肃再悄悄看了看落尘,却见落尘面色微微一变,但是迅速平静了,若无其事。当然,这个是公开的秘密,谁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