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深处一个隐蔽山洞前。
这里有一块岩石地表的空阔地,虽然石地上小坑小洼不少,但总的来说也算平整。
此刻,这片空阔地上站了百来个大汉,个个身板直挺如插天青松,排列整齐,精神奕奕。
张厚就站在方阵队伍的前列,他摆弄了一下自己头顶的两个双髻,远远一看就好似两个浑圆的黑色馒头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而此刻,空阔地上的百来个大汉俱是把自己的发髻梳成了和张厚双髻的模样,乍一看去显得颇为怪诞。
昆逊背垂双手,弯着腰,眯着眼睛绕着方阵转了一圈,待见到人人的发髻俱是和他一样,他满意的笑了。
“老爷子,你让我们这些人把发髻梳成这样是个什么意思?”当昆逊走到自己身旁的时候,张厚放下摆弄双髻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和这个老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子要教你们的是山羊拳,要是你们脑袋上不长两个山羊角,那还学个屁的学呀?”昆逊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张厚。
“昆老前辈,这山羊拳不是一门拳法么?怎地却要使上脑袋?”这次问话的是站在队伍前列正中间的李大九。
“不是要使上脑袋,是要使上头发,看好了——”昆逊这样说着,突然间,他头顶上浑圆的双髻诡异暴长,形成了两个宛如山羊角般的尖锐锥型。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这老头儿垂下了自己脑袋上的双“角”,然后猛地一阵疾走,把锥型双髻狠**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他一下又一下,只如在插着棉花一般轻松,不过眨眼的功夫,偌大一块坚硬巨石就被他插得千疮百孔,全是圆形的石洞。
看到这一幕,莫屈忽然心中充满了后悔。
因为,就在刚才,他眼见昆逊要把自己的发髻梳得丑陋,他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是一点不稀罕去学这什么山羊拳,直把当时的昆逊气得那叫一个呛。
可如今,他才深深明白了昆逊这宛如山羊角的发髻的厉害。
这发髻的坚硬锐利程度,只怕天下也少有利器能比了。
当昆逊走回众人身前时,他的双髻已变回了原先模样。
眼见所有人都被自己刚才露出的一手看得目瞪口呆,老头儿显得很是得意,胸膛也不由得挺高了几分,只昂着脑袋,斜睨着一双豆子大的小眼睛扫了一下众人,问道:“怎么样?现在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让你们把发髻梳成这样了吧?”
以李大九为首的一帮汉子当下哪里还有人敢有异议?只拼命点头如捣蒜,人人双眼折射出狂热的光芒,只期盼着昆逊赶紧把这么一门厉害的武功教与自己。
可昆逊却并不着急,只把挑衅的目光望向了站在一旁看着的莫屈,就好像在说:怎么样,你小子现在后悔了吧?
莫屈自然知道昆逊这是在和自己示威,然而向来性子倔强的他虽然心中确实有几分后悔,可被昆逊这么瞅着却又来了气,只面带不屑的翘起了双手,冷哼一声把脑袋歪到了一边去。
李大九清楚把这一老一少的神态捕捉在眼里,当下为免昆逊又和刚才一样跟莫屈吵起来,他赶忙就开口道:“昆老前辈,为什么你的发髻能够自己变成锥形,而且还锋利得好似两把尖刀一样?”
闻言,昆逊这才收回了看着莫屈的忿忿目光,瞥了一眼李大九道:“刚才老子这是把内力灌注在老子发髻上的每一根发丝上,所以便能够形成两个坚硬锋利的山羊角。”
李大九武功虽然不高,但对武学之道痴迷成狂,他一听昆逊这话便大吃了一惊。
因为,他清楚知道,能把内力灌注在每一根发丝上那是极其难以做到的一件事,更勿论昆逊刚才还把这些柔软的发丝弄成了如铁丝般坚硬。
看着李大九震惊的模样,昆逊很是满意,也似是看出了这个黝黑汉子心中的困惑,逐笑着问道:“你这黑厮可曾听过大沙国的掘墓派?”
李大九立马点了点头,说道:“掘墓派乃是大沙国一个行事诡秘的古怪门派,门人多是一些喜欢盗墓寻宝的怪人。”
没有想到李大九居然连异域的一个神秘门派也听过,昆逊心下吃惊,不由得也是暗赞几分李大九的见多识广。
他煞有介事的轻咳两声,继续说了下去。
“老子早年间曾结识过一个掘墓派的家伙,那厮告诉老子,一个人死后,浑身上下除了骸骨可以遗存很久之外,还有的便就是头发了。”
“当时老子一听这话便就灵机一动,心想,那人的浑身上下除了骨头之外,头发岂不就是最坚硬的东西了?”
“也就是被老子这么灵机一动,后来便创出了这门山羊拳来,而这山羊拳虽然是一门拳法,可精髓其实是在头顶的双髻上,挂名拳法,不过是老子为了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在对敌之时还是得靠双髻的出其不意去制敌,”
“老子这山羊拳若是练到大成,双髻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可以灌注内力,可轻而易举的破掉一个化虚境顶尖高手的护体内力……”
莫屈虽然面上装出不屑的模样,可耳朵却一直在听着昆逊的话,此刻听到老头说到这里,心下不由得大是赞叹,暗道:“怪不得这老头能成为一个化虚境的顶尖高手,在武学之道上他确实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
这样想着,莫屈偷偷瞥了一眼昆逊,眼见老头在那里激情饱满得唾沫横飞,和李大九众人讲解得入了神,心下不由一阵窃喜,悄悄挪动脚步,想要趁此当口开溜,跑回万兽教去。
孰料,莫屈刚转过身要跑,他的身前却突兀现出了那头浑身卷毛漆黑如炭的独角小山羊来。
山羊一双神采奕奕的小眼睛只紧紧盯着莫屈看,虽然不会言语,可那眼神便已表明了它自己是在看管着莫屈。
万想不到昆逊这小山羊如此灵性聪明,莫屈心下不由一阵叫苦,有心想走吧,却又怕这山羊一叫起来会惊动了昆逊,到时自己免不了又得承受一番那浑老头的怒火。
然而,莫屈想不到的是,其实这小山羊根本不用去招呼昆逊,身为一头世间罕见的极品神兽,它自己本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收拾莫屈。
这头极品神兽不仅具备了能在黑夜中十里地内随意遁走的本事,而且还能让人双眼变成睁眼瞎,只能看得见一片漆黑,如同置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因此,这小山羊的名字才会叫夜羊。
当然,莫屈当下思虑一番后,也并没有想着再逃走,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回了山洞,睡大觉去了。
就这样,莫屈和李大九等人的生活从此就变得一成不变了。
每天,莫屈会先穿着那套能突然间吸走他浑身力气的奇特盔甲去攀山修行,回来后就在山洞前后来挖出来的一口枯井里修炼井蛙观天心法。
至于李大九等人,他们每天都会有人负责出外狩猎,只留下一小部分人跟着昆逊学武,彼此间轮流交替,倒也显得有规有矩。
只是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离开,对万兽教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
……
无尸林深处,一群万兽教少年弟子在林间纵跃着。
为首的是一个体格健壮,长得虎头虎脑的少年,此刻他肩上正吃力的扛着一头大野猪,而在他的身后,一群少年弟子身上也俱是背负了各种野兽的尸体,人人身上都被染满了鲜血。
少年虽然体格健壮,但似乎已是带着身后一群少年弟子长途奔袭了很久,许是有点力竭了,于是他终于落在了茂密林间难得看到的一片空阔地上,把肩上扛着的大野猪卸了下来。
呼出了一大口粗气,安小龙回头对身后的一群走兽堂同门喊道:“回教的路程还很远呢,我们先在这里歇一歇吧。”
这样说着,他自己便一屁股在大野猪上坐了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面带怨恨的骂道:“他娘的独眼卢,当初要不是他先动手伤了莫屈,想必那些外门弟子也就不会叛离我们万兽教了,如今我们这些内门弟子也就不至于要沦落到出来狩猎了。”
“是呀,听说当时那些外门弟子就是想要弄清楚一下事情的真相,要不是独眼卢先伤了莫屈触怒了他们,他们还真就不会叛离我们万兽教。”坐在安大龙不远处的一个少年弟子听得自己师兄的牢骚,顿时接过了话,言语间也是对卢羽恨得咬牙切齿。
原来,因为李大九带着万兽教将近一半的外门弟子离开,而且那一场大火烧毁了太多万兽教的建筑,如今迫切需要重建的万兽教在经济上周转得十分艰难,濒临入不敷出的境地,最后杨义不得不大手一挥,颁布了一条新教规。
于是,万兽教尚在凝气境的内门弟子便通通都要进入无尸林狩猎,而且每天都有自己必须要完成的指标,一个人每天至少都得狩猎三百斤重的猎物。
后来,也不知是从那里先传起,在万兽教里逐渐有一些流言扩散开来,人人都说当初如果不是卢羽不等那些外门弟子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先动手伤了莫屈,那些外门弟子未必就会为了莫屈而叛离出教,更不会发生后来的兽灾惨祸。
所以,如今的卢羽在万兽教中十分的讨人嫌,尤其是一些被迫每天要进无尸林累死累活去狩猎的后辈弟子,人人背地里都把瞎了一只眼睛的卢羽叫成了独眼卢,个个都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当然,卢羽不是个傻瓜,面对着周遭人态度的变化,他自然清楚感觉了出来。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心中有鬼的他每天不仅要承受着教内众人的埋怨,更要面对解岚那一双冰冷的眸子。
更甚至,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做着同一个恶梦,梦到莫屈那一双杀气腾腾的血红双眼,然后带着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总之,这一段时间,在精神上他可谓受尽了种种折磨,每天惶惶不可终日,还得担心莫屈没有死会回来找他报仇。
所以,他每次进无尸林狩猎,神经都绷得很紧,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面色死白,直让跟着他的一群飞禽堂弟子们都觉得他神经兮兮。
比如此刻,他带着一群飞禽堂弟子行进在无尸林的边缘就显得很小心翼翼,一双眼睛只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似乎一有什么动静他就会撒开脚丫飞跑。
然而,紧绷着神经的卢羽,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一群飞禽堂弟子此刻人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不满。
更有一些人在相互小声议论着。
“妈的,卢师兄这是搞什么鬼?每天就只在无尸林边缘晃荡,这里的猎物最少了,我们今天还什么猎物都没打到呢,等一下完成不了指标,回去又得受罚了。”
“你说卢师兄这是不是怕死呀?怕进无尸林深处就会遇上厉害的仙禽神兽要了他的小命?”
“我看他不是怕仙禽神兽,是怕莫屈会回来找他报仇吧?”
“我呸!以前没瞧出来他胆子这么小!他胆子小也就罢了,还害得我们这些人要跟着他被人嘲笑,走兽堂那些家伙都以为我们是没有胆子进无尸林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