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帆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不是舍利子转世,他这一世的路,已经走完了。瑕儿,你还是要节哀顺变。”
“我爹没死,我爹没死,你告诉我,我爹没死!”陈瑕已经哽咽得向内抽气,他始终也不愿意相信陈睦已死的消息,到后来连话也说不出,过了好半天,才止住悲声,“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好好跟着师父学武艺,那就一定能救爹爹,我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也像爹爹一样上阵杀敌?”
“现在开始学也不完,”李云帆扶着陈瑕的肩膀,说道:“我们大漠五鬼各有所长,虽然武艺并不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各种杂学,足够你将来行走天下。余潇屠户出身,但刀法精绝,善于剔骨剥皮;吴真是纵横派的高手,精通奇门五行,阴阳八卦;戚沧海医术高超,善于用毒;而我的剑法虽快,但和呼衍洁和你爹都无法相提并论,我最擅长的其实是易容、盗窃,你想先学哪一样?”
“为什么你没有提余智师父?”陈瑕问道。
李云帆神情尴尬,“余智……他的东西,你目前恐怕还学不了。”
陈瑕犹豫了一下,“不过爹爹说你们是恶人,你们教给我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云帆道:“没错,我们的手段的确不够正大光明,但是淳于炎正大光明吗?你的大仇人善于蛊惑人心,摄魂取名,也是邪派中的高手,现在他又拜在巫仙的门下,你若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易容、盗窃,是行走江湖的常用的学问,戚沧海的医术和毒术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能害人,也能救人,那八卦五行,又有什么正邪之分?唯有余潇的快刀才是取人性命的,但是你呼衍洁师父教给你的剑法,包括你的那一对铁锤,难道不能取人性命?关键看你如何运用,瑕儿,我只问你一件事,凭你和我们大漠五鬼的交情,我们要你做大漠第六个鬼,联合我们六个人的力量,叫所有人畏惧,连那个丘麟也不敢欺负你,你肯还是不肯?”
陈瑕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可是我不想做什么恶人,更不想做恶鬼,爹曾说: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大漠五鬼恶名昭彰,我怎么能和你们同流合污?”
李云帆正色道:“你真见过我们大漠五鬼做过什么恶事?就算有,那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为什么不可信?”陈瑕不解。
李云帆道:“因为天下人都在撒一个弥天大谎,他们不了解我们是什么人,只觉得我们五个人游走大漠,居无定所,行事诡异,面目狰狞,于是有人便将所有的罪孽强加于我们。所有人都畏惧他们不了解的东西,每个人都以讹传讹,说谎、骗人,渐渐地,谎言成了真理,我们救人、帮人他们也故意视而不见,置若罔闻,我们就算不是恶人,他们也能把我们说成是恶人,于是那些没见过我们的人就觉得我们恐惧、可憎,也跟着人云亦云,说我们是鬼。但我们真的是鬼吗?至少我们帮了你,至少我们还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瑕儿,你记着,鬼是别人心里的鬼,而你要做自己命运的神!”
陈瑕沉吟道:“别人心中的鬼,自己命运的神……我不明白,不过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子曾经说过这些话吗?”
李云帆笑道:“子只会教你守规矩,做忠臣,他是不会教你这些的。你还小,自然不会完全明白。忠臣义士的确人人敬仰,就好像你爹那样,可惜,单单有一颗赤子之心,远远不够应付那些真正的恶人。忠臣义士被奸人所害,也只是空留一个虚名而已。惩奸除恶也未必一定要做像你爹那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好人不多,十恶不赦之人也不多,而最多的是那些普通人,他们往往会被恶人利用,或臣服,或受骗,而你沦落至此,已经不能像你爹那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你也没有权力去做一个普通人,所以你只能做别人心中的恶鬼,用不寻常的手段,叫那些普通人不被恶人利用。”
陈瑕并不理解李云帆的话,只好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李云帆笑道:“自然是先跟着我们学习各种本领,然后再去想其他的事。”
“要我耍手段害人?叫所有人都惧怕?”陈瑕问道。
李云帆点头笑道:“至少先叫那个丘麟不敢得罪你。但是我们的本事纷繁复杂,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所以你隐忍十年,十年之后,你就是大漠第六鬼!你想先学什么?”
陈瑕还是觉得学东西是一件苦差事,不过正因为自己一无是处,才帮不了爹爹的忙,现在这件事最叫他懊恼,李云帆给他洗脑半天,他也似懂非懂,犹豫了半晌,说道:“那我都想学。”
李云帆笑道:“贪多嚼不烂,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先教你两招扒窃的手段,你若学得会,就把看守随身带的干粮偷走,他们奴役我们汉人,不给粮食吃,你就叫他们饿肚子,你说这算不算作恶。”
陈瑕儿童性情,听李云帆说得有趣,拍手说道:“这个办法好,不算作恶,我要学,我要学。”
李云帆点了点头,当即把偷东西所用的“妙手空空”绝技以及修炼的法门,详细对陈瑕讲述一遍,如何分散对方注意,如何训练手指的灵活,如何控制力道,其手段与变戏法的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陈瑕学起来倒也不觉得如何烦闷,只是这门功夫讲究隐蔽,轻柔,真要练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陈瑕,只有一身蛮力,要灵活控制手指,着实困难。
李云帆也不急于一时,给了他两块圆形的石头,叫他握在手心,然后又撒了一把黄豆在地上,让他握着石头,用指尖,一粒一粒再将黄豆捡起。“妙手空空”之术也不过是熟能生巧,其中招式远没有武功复杂,陈瑕也不需要过多地用脑子,只要把手法练熟自然水到渠成。
练到半夜,李云帆将陈瑕的胳膊抓了下,弄出数条血痕,对他说道:“回去之后,你只说你的伤是我打的。这样就没人找你和我的麻烦了。”
“计谋吗?”陈瑕问道。
李云帆笑道:“不错,苦肉计。不过明天又是十五月圆之夜,你的血金贵,不能白流。”说着从腰间摸出一物,想把陈瑕的血用此物收集起来,陈瑕惊呼道:“这不是我哥哥的九转葫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