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披星戴月,往渔阳郡而来。
因为天气炎热,蚊虫也多,因此常常都是夜里赶路,白天最热之时才找个可以遮阳的地方暂避烈日。
第三天的时候,大鹏鹦鹉追了上来,表明乌珠部落的状况已经告知,料想投鹿侯应该撤兵而去。陈瑕和慕容倩沿途逗着鸟儿,也不觉得寂寞。只是那时边关之外没有客栈,一路上风餐露宿,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基本都是在路上,其中辛苦自不必细表。
陈瑕还不觉得如何,只是慕容倩自离开伊吾卢之后,被奉若掌上明珠,可就再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陈瑕知道她养尊处优,不禁有些心疼,只是问起她时,她却从不提辛苦。江浪也屡次劝她回去,她却说道:“瑕哥哥的未婚媳妇儿还没找到,我答应他的,岂能失言?”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其中辛酸,也只有慕容倩自己才晓得。陈瑕与墨喜儿的确口头上许了婚约,却从没想过真的去实现它。反倒是慕容倩屡次提起,也不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到了第六天午时,烈日当空,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南面的烽燧,一座座高大城墙连绵在崇山峻岭之间,气势恢宏。
陈瑕和慕容倩都没见过这样的城墙,便问江浪,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没想到性情古怪的江浪这个时候却泪眼婆娑,略带激动地说道:“那便是长城啦,过了长城便是我大汉的疆土!”
其时,北匈奴已经西牵,南匈奴已与大汉结盟,如今在长城北还有一些鲜卑族的零星部落,都是当年东胡遗留,除此之外,朔方、五原、云中等郡,均为大汉疆土,也都在长城之北。辽东又有属国,下有辽东、辽西、玄菟两郡,皆为幽州之地,同属大汉版图之内。
江浪一别故国二十年,只记得长城以内是家乡,却忘了长城之外其实也有无数汉人,在这些地方,各民族互相融合,也有不少鲜卑、匈奴、以及乌桓等地的人都改了汉姓,甚至包括更遥远的高句丽、夫余、挹娄等皆有华夏子民,很多村落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陈瑕闻听大喜:“这么说,要见到墨喜儿啦?”
江浪笑道:“长城何其雄伟,一眼望不到头,你能看见它,只是因为它太大,其实离渔阳郡还远着呢。”
话音才落,慕容倩忽然娇啼一声,软倒在地。
原来这些天一直赶路,慕容倩可不似陈瑕有舍利子护体,也不似江浪吃惯了苦,越往南走,气候越发炎热,这一带乃是边关要地,三十里内,坚壁清野,为的是不能隐藏敌人,所以并没有遮荫避暑之地,纵然慕容倩武功高超,身体强健,可又热又累,实在难熬,今天的太阳又特别毒辣,她又是在苦寒之地长大,没经受过这样的天气,便中暑昏倒。
陈瑕见状大惊,忙将她放平躺好,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小倩中暑了,快去找些水来。”
江浪摇头道:“这个地方哪里有水?连个水坑都没有啊。大鹏,去看看哪里有阴凉的地方。”
鹦鹉振翅而去,陈瑕道:“小倩,你不舒服吗?”
慕容倩面色惨白,“已经两天了,一直觉得头晕……”
“你怎么不早点说……”陈瑕埋怨道。
慕容倩淡淡一笑,“早说的话,你就赶不及那三个月的期限了。希望找到墨喜儿的时候,还来得及。”
江浪叹道:“管她来不来得及?照那个铁力虎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赶不及的……”
“总要试一试……”慕容倩说完,便闭起眼睛,希望这样能缓解一下天旋地转的感觉。
江浪皱了下眉头,问陈瑕:“小子,那个墨喜儿真的与你有婚约吗?”
陈瑕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啊,何必又问。”
江浪冷笑了一声,“要我看,这世上的女子待你最好的,非小倩莫属。他娘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给我这样一个红颜知己……我何必另娶旁人?”
陈瑕低头看着慕容倩的面颊,心中百味杂陈,“但是我和墨喜儿的确有婚约在先。何况小倩是要和我结拜的,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小倩同意?”
陈瑕点头道:“她说只要找到机会,有了酒,有香案,我们就结拜,不然她为什么叫我瑕哥哥?”
江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结拜兄妹……呵呵,傻小子,傻丫头,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那鹦鹉盘旋飞回,对江浪叽叽咕咕叫了一通,“有车队!有车队!”
江浪笑道:“好了,有车队,肯定有水,我们去讨一些来。”
那鹦鹉带路往东方飞去,陈瑕背着慕容倩和江浪一起跟在后面,翻过了一处土山坡,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果然见前面有几个脚夫,赶着数辆大车停靠在路边。大热的天,他们也不赶路,十几个人撑起一把巨大的青萝伞,在下面睡觉纳凉,看起来他们是经常在这一带往来,因此对于酷暑早有准备。
江浪见这几人穿的是汉人的服装,心中大喜,这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前拱手道:“几位客官,在下江浪,有礼了。”
为首之人三十岁上下,一张瘦长条脸,长得白白净净,坦胸露乳,见江浪穿的破破烂烂似乎是个逃难的难民,再看陈瑕穿着的是鲜卑人的服饰,上面有些刀口,背后背着个女子,腰挎弯刀,背背长弓,看起来像是个军营里跑出来的小兵,不知道这三人怎么走到了一起。
见江浪客气,他便答道:“在下卫福,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鲜卑部落的逃兵?”
陈瑕哪管什么礼节,慕容倩昏倒,他心急如焚,忍不住说道:“大热的天要死人了,婆婆妈妈的啰嗦个屁,还不拿水来!”
别看那卫福长得文质彬彬,却是个习武之人,见陈瑕言语粗鄙,又是个鲜卑人的打扮,心中不喜,冷笑道:“若是大汉子民,在这边关遇到难处,我自当帮手,若是东夷蛮族,那你们还是另想办法,一滴水也没有。”
陈瑕闻言大怒,“什么东夷蛮族?不同样是人?你身在礼仪之邦,居然见死不救,就算你是汉人,丢的也是大汉的脸面!不然的话……”
卫福还没等发话,手下那几个可全都按捺不住,那马车下面暗藏兵器,此时见陈瑕无礼,一个个全都抽刀在手,卫福回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都收起来,没听到这臭小子说我们是礼仪之邦?”
转过头笑吟吟地对陈瑕道:“不然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