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风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又如此酸楚,“我早已生无可恋,又何必逃走?”
陈瑕此时早抢先一步,挡在叶长风的身前,“蝼蚁尚且贪生,叶师伯,你又何必一心求死?当年之事,造成你们兄弟反目的罪魁祸首,是淳于炎才对!”又指着江浪喝道:“江浪,你的剑指错了人!”
“所有人都要死!”江浪说完,忽然心中一动,陈瑕的话点醒了他,倒不是仇人并非叶长风,而是叶长风不怕死,甚至一心求死,所为何事?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这么心甘情愿地就死了?
转念一想,随即了然:是了,叶长风与自己一样受那诅咒之苦二十年,早就生不如死了。既然这样,我一剑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这厮?
想到这里,江浪冷笑了一声,做了个顺水人情:“傻小子,就你的心肠好,今天我混世鲲鹏,给你这个面子,叶长风的狗命暂且记下……”
叶长风愣了一下,“你当真肯放下你我之间的恩怨?”
江浪冷哼道:“那是绝无可能的,我和你们所有人的恩怨,要一起解决,陈瑕告诉我,如今戚沧海那贼婆娘和其他的狗贼都在天山不老峰下,明年中秋之日,你敢不敢在天山与我一决生死!”
“你好重的心机啊!”叶长风苦笑道:“你料想我轻功高明,就算站在这里也未必能一剑杀得了我,所以选在中秋月圆之日,那时的月最满,届时我诅咒发作,功力尽失,你的诅咒虽然也同样会发作,可我没了轻功,注定不能借轻功逃走了,是不是?也罢,就以我一人之命,恕清其他人所有的罪孽,你若只杀我一人,放过其他人,那我便去天山赴约。”
江浪阴森森说道:“你想多了,我早已不再受诅咒之苦。这些年,你受尽折磨,如今你一心想死,我就偏偏不那么快杀你。你想恕罪,我这是给你机会,等到明年中秋月圆,你功力尽失之时,我就挑断你的脚筋,割掉你的舌头,挖去你的双眼,留下你一只手,两只耳,可以乞讨要饭,听别人奚落之言。任你轻功绝顶,神功盖世,最终落得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有如此这般,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江浪声音不高,可在场之人听到他的话,无不觉得阵阵胆寒,要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他要这样去折磨叶长风方才肯罢休。
叶长风却显得异常平静,“心中之苦,远胜肉体百倍,你真的那么恨我?不顾当年结义之情吗?”
江浪微微仰起头,“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解决别人的仇怨,哪有那么容易?你我仇深似海,当初你们逼我跳崖之时,又哪有什么他娘的狗屁情谊?不报当年之仇,我江浪绝不为人,苍天在上,此剑为誓!”说罢将手中宝剑折为两段,剑刃割破手掌,鲜血顺着手心滴落,他依旧紧紧握住宝剑,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长风。
陈瑕心有不甘,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可以大到这种地步,不但伤害别人,也要伤害自己,“江师叔……你又何必……”
“住口,不关你的事!”江浪怒斥道。
陈瑕只好又对叶长风说道:“叶师伯,反正要到明年中秋……你不去天山即可,你……你说谎骗他啊!”
叶长风哈哈大笑,“你都说出来了,我还怎么骗他?真是个傻小子!”他把手一摆,“贤侄,我知道你心好,这件事你不必再劝,你也劝不了!江浪知道我的脾气,所以才敢约我在明年中秋,于天山解决这断恩怨。我叶长风逃避了半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半疯半痴,只因为一直因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终于有机会得到解脱,受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我对不起江浪,也对不起沧海,浑浑噩噩,虚度二十年光阴,半条残命本不值一文,如今却可以换沧海一生安稳,又能化解江浪心中怨恨,我的命总算还有点用处,何乐而不为?江浪,我答应了你,明年中秋,定然准时到天山赴约。”
说完一声呼哨,那只金雕飞下,叶长风单足踏上金雕的脊背,便向天外飞去。半空中忽然仰天大叫,“沧海,江浪又活了,沧海,我要去见你啦!沧海,你等着我!明年中秋你我便能相见啦,你打我,你骂我,杀了我,我都心甘情愿!”他只有一臂,便用那只手臂,拼命扇自己的耳光,一会儿哭了,一会儿又纵声狂笑。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之事,但见叶长风如此,都是又惊又悲。
陈瑕喊道:“师伯,你要去哪里?”
叶长风忽然停下扇耳光的手,回头望了一眼,茫茫然说道:“我去哪里,我要去哪里?去哪里都是一样……哈哈,去哪里都是一样啊!”说完又放声大哭。金雕迎着烈阳飞向天边,眨眼间化作一个黑点,便消失无踪。
慕容倩女孩家,总有些伤春悲秋之心,叹道:“天地之间竟容不下一个疯子?”
廉范道:“非是天地不容人,而是他自己容不下自己。”
卫福也慨叹道:“真乃一奇人也!可惜不能为我大汉所用!”
江浪冷哼一声,这才将宝剑投掷于地,骂道:“大汉有这样的败类,简直奇耻大辱,又有什么可惜的?你以为他为什么蒙面?他坏事做尽,还有脸再见故国之人吗?”
“哎呀糟糕!”廉范一拍脑袋,指着江浪说道:“都是你,坏了大事!”
江浪不以为然,“老子遇到仇人,自当与他对峙,我他娘的坏了什么大事?”他本应该对廉范客气一些,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许多,依旧是满口污言秽语。
廉范也不与他计较,“此人到此并非为了行刺,也不是为你和他陈年旧怨,而是为了报告军情,你一捣乱,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耽搁了大事?”
江浪冷哼一声,“他疯疯癫癫,他的话岂能相信?不听也罢!”
卫福皱了下眉头,“可是,……他要报告的究竟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