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丝哪里知道陈瑕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在想:慕容广称霸鲜卑的话,那小倩便真的成为公主。日后相见,身份悬殊,会不会疏远。这件事陈瑕之前从未想过,就如他儿时和哥哥陈瑜所讲,只要彼此喜欢,对方就算是公主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与小倩沙城一别之后,陈瑕的看法也不得不改变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确有很大的差别,权贵与平民之间也存在巨大的鸿沟,他和小倩都深深体会到了这点,所以当慕容倩跟随父亲离去的时候,是那样的伤心。
可梅丽丝的话又给了陈瑕一线希望,那就是慕容广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一统鲜卑,小倩也无法当上公主,只是这件事对慕容倩来说究竟是好是坏,陈瑕就不知道了。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贺若部落。虽说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却是按照军营的大寨布置的,四周的红木栅栏,村口有寨门、有岗楼,除了那十几间茅草屋之外,还有几十顶帐篷,陈瑕这才知道,原来此地是耕牧混居。
此时虽然是黄昏时分,按理说应该关闭寨门,可今天却寨门大开,寨门口的岗楼上也没什么人站岗放哨。
阿白便道:“都说慕容广是漠北雄狮,用兵之道也不过如此!”
梅丽丝在一旁冷笑道:“你一个马夫也懂得什么用兵之道?大言不惭!”
阿白笑了笑,“我是不懂了,不过我们董土楠部落治军严禁,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起码大门也要有人把守,贺若部落既然是慕容之地,守卫却如此懈怠,那他不就是不懂得用兵之道了?”
梅丽丝这才点了点头,“嗯,的确有些奇怪,从前我到此地,这里的确应该有弓箭手放哨瞭望,虽说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部落,但是时不时也有野兽侵扰,怎么今天一个人也不见?”
正说着话,柴扉轻响,前面一个小院子里,走出一个老者,看年岁有六十岁上下,一见几人站在寨门前,便问道:“几位朋友,到此有何贵干啊?”
陈瑕上前一步,给老汉鞠了一躬,“这位老伯,我们几个是路过的,走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
不等陈瑕说完,那老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们部落今天有要事,不方便待客,你还是另投别处的好。”
梅丽丝喝道:“这方圆百里之内哪里还有人家?你这老汉怎么不通情理?今天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你要做不得主,就叫你们部落头领来跟我说话,否则的话,我把你这老东西的一双眼珠子先挖出来!”
陈瑕一咧嘴,“姑姑,我们是有求于人,哪能像你这么说话?”
“这么说话又能如何?我又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贺若头领见了我也得磕头请安,他算什么东西,敢不让我进去?”
老汉微微一愣,“怎么,你是头领的朋友?”
梅丽丝白了他一眼,“朋友自然算不上,不过早年贺若曾中过蛇毒,是我医治好的。你告诉他,就说有个叫梅丽丝的人要见他!”
老汉赶紧抱拳鞠躬,“原来是毒婆婆驾到,老夫真是有眼无珠……”
陈瑕嘿嘿一笑,“姑姑原来还有这个绰号……”
梅丽丝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对那老汉道,“算你识相!”
那老汉又道:“只是听闻毒婆婆容颜俏丽,可是你……”
这句话正戳在梅丽丝的心尖上,“休得啰嗦,我受了点轻伤,有什么奇怪,你叫你家头领来亲自接我,见面便知真伪。”
老汉微微一笑,“这可难了……实不相瞒,五天之前,投鹿侯将军来此,说是要去攻打什么大鲜卑山的蛊祖,把部落的男丁连同几个头领全都带走,如今部落里就只剩下我这样的老弱妇孺,三位衣衫褴褛,身上又有血迹,怕是哪里来的强人,我们无论如何不敢收留!”
阿白道:“既然村中走了许多男丁,那定然留下不少空房,为何我们三人不能留宿?老伯,我们途中遇到野狼,全都有伤在身,又能对你们老弱妇孺做些什么?更何况姑姑她老人家对你们头领有恩呢……”
老汉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半天,“总之今天不适合留宿,你们还是快走!”
梅丽丝越听越气,踮着脚几步走到老汉面前,“就算你不认得我,但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推三阻四是何道理?信不信你姑奶奶一把火烧了你们部落,叫你们鸡犬不留!”
梅丽丝这也是气话,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汉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她不过徐娘半老,却在老者面前自称姑奶奶,倒叫陈瑕和阿白觉得好笑。
只是梅丽丝心里觉得奇怪,从前她也经常到此地讨些水米,这里民风淳朴,基本上都爽快地施舍,怎么今天这老汉婆婆妈妈,实在是不太正常。
那老汉正要回答,屋内有人说道:“伯父,既然他们非要留宿,你也就不必阻拦。天色也这么晚了,不方便打扰左邻右舍,如果客官不嫌弃的话,你就把他们安排在我们家的一间草屋里歇息吧。”
老汉这才说道:“既然如此……那……那好吧,几位请随我来。”
三个人跟着老汉进了小院,老汉不带他们去见自己的侄子,却来到另一间屋,打开房门,里面一股潮气扑面而来,梅丽丝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破地方?”
老汉笑道:“这里许久不住人了,如今充作一间柴房,的确是简陋了一些……几位就在这里委屈一下可好。”
梅丽丝面有不悦之色,“贺若头领的住处又宽又亮,我们却要住在这种破地方吗?”
老汉道:“虽然简陋,但是可拒风雪,安全得很。”
陈瑕笑道:“无所谓,无所谓,我这镇子行走江湖,是个地方就能睡觉,哪管什么简陋不简陋?老伯,有东西吃吗?”
老汉想了想,“实不相瞒,干粮都给他们出去打仗的人准备的,实在不是很多……”
陈瑕道:“你怎么那么小家子气,我就算能吃,又能吃你多少,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水米没打牙,好歹你也给我们弄一点吃的啊。”
梅丽丝忽然把手一摆,“瑕儿,你又没什么好处给这个老汉,凭什么要人家给你施舍?不必多说,我们再想办法!”
陈瑕皱了下眉头,姑姑怎么忽然又改了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