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瑕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想:没想到,蛊祖的独门绝技,连他师兄都不知晓,却被梅丽丝掌握了。如此说来,那蛊祖须卜提又为什么会不喜欢梅丽丝呢,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所以,‘朝丝暮雪’这种毒的名字,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楼环点了点头,“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这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毒药。刚开始的时候,我见他在一夜之间,身形陡然长了好几尺,身体也越发健硕,武艺似乎也有所提高,我觉得很是奇怪。第二天,他与我拆了几招,我那时年幼,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了个屁滚尿流。”
陈瑕笑道:“习武之人谁并不想有强健的体魄,他突然长高,倒是一件好事。”
楼环轻笑了一声,“如果他寿命本来和那树上的蝉一样短暂,或许是件好事,可他本该长命百岁的呀。更何况,一夜之间长高了几尺,那过程中所受的痛苦,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肌肤之痛,还在其次,骨骼的生长才叫人痛不欲生,有时又撑裂肌肤,他身材加剧成长的那天晚上,哀嚎不止,我见他浑身是血,连脸皮都给撑裂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好在到了第二天,他骨骼迅速长成,也就不在那么痛了,之后也再没有那样的事出现。本以为此毒也不过如此,可谁曾想我那朋友不过十几岁,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接是中年人了。
我与他在一起,形同父子,他曾对我说:他喜欢过教内的一个小姑娘,本想长大了之后娶她,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再也配不上她了。
我说:长大了是好事,我也想长大,你比我先变成大人了,刚好可以做一些我们小时候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哈哈大笑: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做。”楼环说到这里,忽然含笑不语,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似乎在这个故事里,也只有这件事算是比较开心的。
陈瑕很是好奇,谁在小时候不想快点长大呢?陈瑕自然也不例外,“那是什么事呢?”
楼环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找个女人了。我们这些娈童,从来只见过男人的身子,供男人取乐,可实际上,我那朋友的心里渴望的是女人。究竟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那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皮肤白净净的,她的身子又是不是那么白的?他和我都想看一看。”
陈瑕听得两眼发直,脱口说道:“那的确是很白很白。”他曾见过喜儿的裸背,果然就是很白皙的,至于他和阿曼、慕容倩也曾有过一些肌肤之亲,却都是在夜里,没有墨喜儿在悬崖边上脱去衣服那一刻看得清楚。在陈瑕的记忆里,喜儿的身子反而是最美的那一个。
楼环笑着摇摇头,“也不见得呀。”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告诉我那朋友: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如果见不到护法,那你就死定了,哪有什么时间去找个女人给你?
他却说道:既然只有七天的寿命,我又何必在乎许多?我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身体了,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连女孩子的手也不能碰一下吗?连女人的身子是什么样,也没见过,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太遗憾了?就算在七天之内见到护法,他可以解了这奇毒,可那时青春已逝,再找女人也没有意义啦。
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人生苦短,他则更短,理应及时行乐,既然注定要死,又何必强求多活几日,他想找女人,那么我就和他一起去找……于是,我们就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那里有条大河,我知道那条河里经常有女人去洗澡,我们俩之前谁也不敢看,也知道那是无耻下流的行径,可是那一天,我们就说什么也要去偷看。”
“是啊,死都死了,还在乎那么多吗?那……结果怎样?”陈瑕问道。
楼环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等了一天,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结果也没有一个女人过来洗澡,可巧不巧到黄昏的时候,看到一个鲜卑妇人来河边跳了河了,我二人把她救起,问她什么原因她也不讲。
说起来,那妇人也不算美貌,长得普普通通,普通到我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可我那朋友还是她搭话,只说:自己就要死了,这辈子也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如果可以叫他看一看,那他便感激不尽。既然你决心要死,不如在死之前成全了我。
结果……呵呵……你猜怎样?”
“结果怎样?”陈瑕问道:“那一定是一顿臭骂。”
楼环抬眼看了看陈瑕,“非也,那妇人不但没有骂我们,还我那朋友带回家中,成就夫妻。”
陈瑕皱眉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这妇人,未免太随便了一些。就算一死,也不该坏了自己的名节啊。”
楼环笑道:“名节算得了什么?你有所不知,我那朋友年幼时便长得十分讨人喜爱,成年之后自然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虽然前两天因为身体长大,而导致脸上有伤疤,却也平添了几分沧桑威严,倒把之前的稚气掩饰了。而且他那时是四十岁的模样,却是十几岁的心智,尽管自知大难临头,也并不觉得伤感,那妇人一来愤世嫉俗,因而自尽,二来,便是觉得我那朋友有一颗未老的心,现在想想,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更快乐一些,哪像现在尽是无边烦恼。”
陈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楼环接着说道:“他说话童言无忌,容易惹人发笑,我看那女子当时是真的很喜欢他。他们两人缠绵一夜,他倒是看到了女人了,可我就惨啦。我那时年纪还小,也不太懂得那些男女之事,就在帐篷外面听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我那朋友就从帐篷里出来了,我问他:你觉得女人怎样?
他只告诉我一句话:就算现在就死,也值了。
话虽如此,可我看他两鬓斑白,已经不复壮年之气,心里知道,这是又过了十年。在此耽搁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我就只好背着他,继续赶往总坛。
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了,在去总坛的路上,就告诉我说:他最念念不忘的,便是那个女子,他没有和那女人告别就走了,他死之后,叫我有机会再去看看她,替他道声谢。
这句话说完,我那朋友便与世长辞。终究还是没能活着见到护法。”
楼环一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瑕则是一声长叹,“果然人生苦短。谁说露水夫妻,并非真心?如果他还活着,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你这位朋友,但不知他高姓大名?”
楼环沉默了好久,才道:“哎,我们这样的苦命出身,就算有名字,又有谁会记得?多年之后,就只有我还记得他名字,他叫做:巴列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