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瑕也不回头,后退一步,那人举剑砍下,可没想到陈瑕后退的动作又猛又快,这一剑没有砍到陈瑕,却把前臂让过了陈瑕的肩头。
陈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着向前一带,竟那人整个身子直接抓到前面,那人大声呼痛,一条胳膊早已脱臼,长剑脱手,陈瑕顺势把宝剑接在手中,另一条胳膊缠住那人的脖子,冷冷说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眼前。”
陈瑕心想:我之前太过手软,这才叫田碧恒和小倩一死一伤,姑姑说的不错,对敌人仁慈,便要对不起自己人。我已经说了不想杀人,可他们却还是步步紧逼。这样下去几时才是尽头,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陈睦,当年身陷流沙之中,尸骨无存,自己如今就在流沙之下,可不想步父亲的后尘。
他狠了狠心,左手抓住那人的下巴,向后一甩,那人吭也不吭一声,脖子已然扭断,当场气绝。只不过他是死在陈瑕身后,陈瑕更不回头看上一眼,果然就没有死在陈瑕眼前。
陈瑕直视着众人,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看着那块布,停顿了一下,抬头说道:“我这就要过这条通道,你说不说兰天定的下落都好,谁要挡我……”陈瑕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就杀谁!”
他的语气平静异常,丝毫没有露出一丝霸气,墨奇已经说过,陈瑕气息外露,所以他这次学乖了,把所有怒气全都收敛起来,压抑在心中。只不过“我就杀谁”这四个字,还是叫那些教徒觉得毛骨悚然。
有胆小的,真恨不得现在转身就跑,可偏偏就在这时,通道的另一头,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人大喜道:“定然是援兵到了,我们不用怕他。”
又有人说道:“小子,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陈瑕看准了自己一直到甬道尽头的距离,足有百十步之远,心中暗想:小倩生死未卜,田老将军的人头还挂在吊桥之上,我说什么也要给她和田老将军报仇,就算再多的人,我又怕什么?从今起,我就真真正正做别人心中的鬼!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无非是一念之差?经历了这么久,陈瑕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世态炎凉,尔虞我诈,所有人都要骗他,所有人都嘲笑他的愚钝,连他真心想帮的人也是如此,人心如此匪夷所思,顾及那么多实在太累了,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变得聪明起来,至少要少一些恻隐之心。丹田处一股火直冲顶门,叫他觉得怒不可遏。殊不知,金蚕蛊入体,中和了舍利子之血,他又修炼溃痈功,进境不小,陈瑕的内力已经渐渐进入魔道。
陈瑕杀了第五个人之后,从未感觉到自己像今天这么有力量,那不是体力、内力,而是权力。只要他肯,整个天下都尽在掌握,所有人都会臣服,甚至大地也会为之颤抖。可这些王者之气却有不露分毫,
这时有人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死,也要留个名字!”
陈瑕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漠第六鬼——陈瑕!”说完他用那块布条蒙住双眼,将一把大锤背于身后,手中拿着那把剑,一步,两步,三步……缓缓向众人逼近。
耳中听到,甬道的尽头涌来一群人,听着脚步声凌乱,不下三五百之众,后面的来的,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有将官喊道:“还不动手,等什么?”
一声令下,在最前面的小兵不敢违抗命令,大吼一声就朝着陈瑕冲了上来,有一个人仗着胆子上前,其他人也就嘶吼着跟着冲杀。只是甬道逼仄狭窄,一时间不是每个人都能冲到陈瑕的附近。就在甬道了两侧形成了两排人墙,如果陈瑕硬闯的话,这么多刀剑一起砍落,非要把陈瑕砍成肉泥不可。
但是陈瑕却没有停步或者后退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前方究竟通往哪里,是否是这地道的出口,他只知道,这么多人一起攻上,如果一味忍让,只会死于非命。他资质不佳,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迂腐之人,越是危急关头,往往就越发清醒。
他蒙着眼睛,别人都觉得这个人疯了,只有陈瑕自己清楚,他不愿意见太多的杀戮,只有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鲜血横飞的场面,才能叫他放下恻隐之心,从而把碎影无极剑发挥到极致。
陈瑕穿过人群,只听身边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宝剑穿透身体的声音,清脆而犀利,就好像一阵风,又好似一道光影,他的人走过之后,往往就是旁人倒下。
他也不去想敌人从哪一路进攻,更不在乎有多少刀剑往自己的身上招呼,因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不管他想什么破解的方法也难以躲避,就只把碎影无极剑的步伐施展开来。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落日下的天山,一道残阳将水晶石上的招数,投射在对面的山峰,皑皑白雪之上人影舞动,在雪山之巅留下一片碎影。
那是陈瑕幼年在山上发力奔跑时,所留下的记忆。如今每一招,每一式,在不顾一切的忘我飞奔之中,全都纷至沓来,蒙着眼睛,看不到血,陈瑕也不需要想太多,只把手中的长剑挥舞,听着风声呜咽,凄厉地撕裂空气,再听那一声声鲜血喷洒,碎影无极剑终于发挥到酣畅淋漓,这期间却又听不到任何金属碰撞的声音。
因为影子任何人都能看到,却无论如何是捉不到的,他们举起刀剑砍下的一瞬,那影子已经走了。留给他们的却仅仅是一处致命的伤口。
人们能看到的是,一具具尸体相继倒下,或面目狰狞,或惊恐万状,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力劈两半,有的身上毫无伤口,可他却死了。那影子快得出奇,剑也快得出奇。
陈瑕风一样地穿过人群,走了一百步时,他这才缓缓把眼前的布扯了下来,对方见他如此,更是魂飞天外,有那还没死的,哪敢再战,丢了兵器,大叫着狂奔而去。
陈瑕回头看去,只见狭窄的甬道之内,尸横遍地,东倒西歪地躺在那里,油灯里的火燎到尸体上,慢慢地烧成一片,甬道内已经没有落脚之处,这一百步短短的距离里,他怕是足足杀了三百余人,这一切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