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劳碌,陈瑕本应十分疲乏。他一向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基本上粘上枕头就鼾声如雷,可是今夜,他回到下处,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心事重重,原来见不到小倩,浑身都觉得不自在。更叫他觉得为难的是明天的婚事,一想到和慕容倩今生无缘,陈瑕便觉得愧疚。他终于明白男女之情,是怎样的叫人肝肠寸断,自己尚且如此,如果小倩得知他即将与墨喜儿成亲的消息,想必就更加难过。可他心中再如何不舍,解药却始终不在自己的手中,要拯救慕容倩,就只有答应墨奇的要求。他甚至在想:如果中毒的人是我,有人以我的性命为要挟,要慕容倩嫁给别人,她会不会也这般为难。应该不会,慕容倩最终肯定会逃婚的,她总能想出一个办法来,偏偏我就什么办法也没有。
江浪倒是有办法,可惜全是馊主意,可就算杀了墨奇,也不可能知道小倩的下落啊。再说我又为什么要杀墨奇?我是来救他的……
陈瑕躺在那里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竟是一夜不曾合眼。一大早,墨家七贤便来找他,见陈瑕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头也未梳,脸也没洗,浑身都是污泥血迹,实在没有一点要成亲的样子。
梅怒便笑道:“新姑爷,今天是我们大鲜卑山的大喜之日,你就穿着这身去见你的新娘子吗?”
陈瑕依旧躺在地上,连要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懒洋洋地说道:“昨晚你们回来的都很早啊,偏偏我去追杀兰天定。回到这里已经是半夜了,一个人成天不睡觉,哪有什么精神洗漱?”
费恶冷冷说道:“懒!”
陈瑕笑道:“这个你算说对了……本来我这人就懒,如今休息不好,我看成亲之事,还是改天再说,等破了全部法坛,再成亲也不迟啊。
陈瑕想了一晚上,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那便是先拖着此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料想破掉全部法坛,没有一年也要半载,到时候小倩伤也好了,毒也解了,我再和墨喜儿把事情挑明,如果她不答应,那也没办法,我也只能远走高飞。
段爱却道:“婚期就是定在今日,岂容更改?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不过此事既然是师父吩咐,我也只能尊重他老人家的决定。你到我们大鲜卑山,算是入赘来的,倒插门的女婿,就比我们这些墨家正统地位要低许多,喜儿是大师姐,但是你只能做我们的小师弟。”
众人哈哈大笑,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调侃。
“胡言乱语!”陈瑕怒道:“我几时成了倒插门的了?”
梅怒笑道:“你本来就是倒插门啊,叫你师弟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所以你对我们几个师兄,一定要特别尊重,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的话,师父生气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来人,伺候姑爷沐浴更衣!”
一声令下,门外涌进来十几个大丫鬟,之所以说是大丫鬟,是因为这十几个人长得体态丰盈,徐娘半老。一个个故意画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实在看不出一丝美态来,她们也不管陈瑕是否愿意,一起冲上来就要按住陈瑕,来扒他的衣服。
陈瑕纵有武艺,又怎么能对她们下手,更何况人家是来伺候你的,虽说不是娇滴滴的娘子,但毕竟也是女人,被她们把衣服扒了,陈瑕的脸可就丢大了。眼看众人一起扑上,陈瑕一骨碌爬起,一个纵身就上了房梁,指着下面的大丫鬟惊道:“别过来!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众人哈哈大笑,那些大丫鬟一个个花枝乱颤,搔首弄姿,“哎呦,新姑爷害羞啦。”
“就是,从前喜儿沐浴,也都是奴们伺候的,叫你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又怕什么难道我们还吃了你?”
“马上就要成亲了,怕什么?我们根本没把你当男人……”
陈瑕喝道:“简直岂有此理,我当然是男人……”
梅怒笑道:“你是童男,还不算是男人,过了今天才能算是男人。小师弟,师父有言在先,知道你肯定要耍赖,我们来的时候告诉我们了,你要不下来的话,他就亲自抓你过去,到时候,把你先扔进水桶,叫这十几个丫鬟轮流给你洗澡。师父虽然行事古怪,不过可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陈瑕把嘴一咧,心想:看来拖延之计也不成了。叫丫鬟给我洗澡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舍了脸皮不要,但是如果墨奇要对付小倩可就糟糕的很。
思来想去,陈瑕也想不到什么主意,只好说道:“我自己会洗了,赶紧叫这些妖孽退下!”
“你才是妖孽!臭小子,不识好歹!”
“等下告诉喜儿,说你不愿成亲,晚上不许你睡觉!”
“老娘还懒得伺候呢?”
梅怒把手一挥,那些妇女骂骂咧咧地出了门去,陈瑕摇头苦笑,也不知道墨奇从哪里找来的这些怪物。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可陈瑕却又猜想不透。
不多时,几个大丫鬟推进来一个大澡盆,段爱笑道:“快点脱衣服吧,新姑爷。”
“你们全都出去,不然我死也不下来!”
梅怒哈哈大笑,“那不行,我们得看你进了澡盆才能出去,这也是师父吩咐的。”
“简直岂有此理,就算我是入赘的,也不能这么对我吧。”
段爱道:“没办法啊,女眷可以出去,但是我们必须看着你。”
陈瑕无奈,等那几个“妖孽”走了,他才把脏衣服脱掉,直接从房上跳进澡盆。眼睛盯着墨家的那几个弟子,心中暗道:“洗澡就洗澡,我慢慢洗,你们愿意等就等着吧,反正我有龟息大法,就算泡上一天我也不怕。等误了时辰,那也就不用怪我。”
他想得是不错,可墨奇怎么会轻易叫他拖延时间。陈瑕正在得意之时,那十几个大丫鬟去而复返,有的拿着刷子,有的拿着擦脸巾,有的拿着梳子,更有两个妇女,手臂上挎着个花筐,往澡盆里撒花瓣。
陈瑕蹲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你们要干什么?”
众女齐声道:“掌门老爷怕姑爷洗得太久,奴婢特来服侍!”
如此一来,陈瑕就算想不洗也不行了,再像之前一样跳上房梁,那就要“春光乍泄”。
陈瑕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墨奇,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