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清笑道:“贤侄有所不知,大漠之中常有鸣沙山,沙石滚动发出声响,就如隆隆雷声,昨晚一夜风沙,理应如此,并不是天有灾异。”
杜威道:“还是庄主见多识广。”
漱清笑道:“我从前在西域行商,所以对这一带的地理还是略知一二。前方便有一座鸣沙山,当年匈奴单于和大汉的战神霍去病曾在此地征战。”
杜威问道:“那谁输谁赢啊?”
齐衡大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却原来什么也不知道,霍公曾大败匈奴于漠北,你说谁输谁赢?”
漱清怕二人再吵起来,便道:“虽然赢了,大汉却也死了不少人……从此之后,这里到了秋冬的夜里,就有鬼哭狼嚎之声,鸣沙山因此被视为鬼山,尽管有一块绿洲,却再也无人敢留在此地啦。”
众人闻听,全都盛赞漱清见识广博。
转过了一处山路,前面忽然闪出一座大寨来,大寨的旁边又有人在采石,还有人在山上挖着沙子,用小车一趟一趟地往大寨的旁边运去,城池周围又有不少人在挖壕沟,打算是要接通不远处的水源。
看样子他们是在盖什么宫殿,开工似乎也有段时间了,从沟渠的周长来看,起码占了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工程浩大,已然初现规模,那鸣沙山的沙子,被这些人挖了不少,所以沙土滚滚而下,就如雷鸣一般。
那些人足有三千余众,忙忙碌碌,干得热火朝天,大冷的天,有的汉子甚至脱光了膀子。再往寨子里观瞧,一个个帐篷井井有条,里面有箭楼,有岗哨,有马匹,还有粮草垛。
杜威笑道:“庄主,看来你说的不对呀,鬼山附近不是有个游牧部落在此?看来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打算常住下去呢。”
漱清也觉得奇怪,“三个月之前我途径此地,还未曾见到有这么个部落。怎么数月光景,就有人在这里建起城来?”
“去问问便知……”杜威也不等漱清答应,催马上前,随便找了个推车的汉子,问道:“喂,这位老兄,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地做什么?”
没想到那人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推车就跑了。杜威皱了下眉头,“岂有此理!”说完一催坐骑,赶到那人头里,将他去路拦下,“老兄,在下问你话呢,为何这般待人?你跟我说说又有何妨?”
那人摇了摇头,推着小车想从他身边经过,杜威把鱼叉一横,再次拦住去路,笑道:“老兄,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叫你走!”
他的举动早被对方的头领看到,喝道:“他是个干活的奴隶,听不懂你的话!有什么事跟我讲!”
那头领挎着一把弯刀,迈大步走到杜威的马前,“你要干嘛?”
杜威笑道:“不干嘛啊,就是觉得奇怪,打听打听。”
头领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们做什么不关你的事,最好走远点,不要妨碍我们干活。”
杜威碰了钉子,顿时恼羞成怒,“你们这些番邦异族,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我只是问你们几句话,有什么不能讲的?”
漱清怕他惹事,远远就喊道:“杜威,休得无礼!”催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对那头领抱拳说道:“头领,小侄不懂事,不要见怪,在下敦煌清逸庄漱清,有礼了。”
那头领把他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原来是漱清道长……我有些耳闻。”
漱清一愣,“阁下知道在下的名号吗?”
那头领摆了摆手,叫那个奴隶推车去干活,这才指着寨子内的一杆写着“慕容”二字的大旗,说道:“我们是鲜卑联盟的人,与大汉是盟友,盟主慕容广对大汉成名的人物,都略知一二,久闻道长礼贤下士,堪称当世孟尝君。”
漱清笑道:“实在过誉了。原来阁下是鲜卑人……”
那头领深施一礼,“好说好说,在下牡达虎律,但不知道长今日到此地有何贵干?”
杜威道:“就是问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干活,要知道这里号称鬼山,我们只是好奇,所以问一问,可头领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知道漱清庄主的大名,不妨讲明吧。”
牡达虎律冷笑道:“我们虽然是番邦蛮夷,可我这里三千勇士,却也不惧谁。我当汉人是朋友,所以以礼相待,但是有人不把我们鲜卑人放在眼里,那就什么话也不会对他说。”
漱清道:“杜威,你且到那边等我,休得胡言乱语!”
杜威只好说了声“是”,策马走了。
漱清这才又抱拳说道:“多有得罪,小伙子心浮气躁,不懂事,头领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牡达虎律笑道:“不是我要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他问话的口气,高高在上,在下不便回答。不过道长名震江湖,又彬彬有礼,自当别论。实不相瞒,我们大王打算在伊吾卢附近建个城池,将来好封赏我们的金刀驸马,只不过那里荒废多年,死尸又多,不太吉利,所以我们就打算在这里建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城池。顺便在此地屯田,鸣沙山的沙子的确很吵,可是等城池建成,我看这沙山也就挖得差不多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想那么快叫匈奴人知道而已。你们都是汉人,就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漱清点了点头。
漱清想,这些人既然在此地建造城池,那多半一时不会离开,便说道:“敢问一句,你们的营寨之中可有医生吗?”
牡达虎律道:“有哇,这么多人在一起,少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当然有几个土医生。不知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吗?”
鲜卑人素来热情,既然漱清是汉人,又不失礼度,牡达虎律也当他是朋友一般。
漱清道:“我有个朋友,被人砍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可我等皆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我想留他在你这里养伤,照看几日,改日定当重谢,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那我就压一锭金子在你这里。”
牡达虎律笑道:“单单漱清两个字,就值万两黄金,在下又有什么信不过的?不必言谢,叫你朋友住在我这里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