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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染血祭台
    扜泥城的城头高有百尺,初冬时节,大漠的风带起阵阵寒意,可头顶的烈阳却给那座城池涂抹上一股热流,仿似透明的波浪,又好似氤氲的海市蜃楼,远远地望去显得那么虚无缥缈。那是光线折射空气产生的一种颤抖,阿曼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儿,似乎随时都会从口中跳出来。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应该希望焉耆获胜,还是希望鄯善获胜。但是不管谁输谁赢,西域的格局都会发生巨变,受此牵连的首当其冲的便是鄯善,其次就是精绝。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灾难正在悄然接近,无人可以阻挡,尽管真正面对着三千铁骑的,只有陈瑜一人,但是从他如雕塑般站在那里的姿态,从他凶狠而坚定的眼神,阿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三千鄯善军兵的脚,以及战马的蹄子,卷起地上的沙尘,他们像是从地狱里跑出的死士,成燕尾状,伴随着马嘶声、呐喊声、咒骂声,拿着刀,举着矛,全都冲向一个目标,那个目标只是一个点,而鄯善的军兵则是一把涌动的折扇,一个个面目狰狞,视死如归。
    可陈瑜依旧站在那里,那把剑,是落日的神剑,正在缓缓地抽离剑鞘,很慢,很慢,可是越慢,阿曼就越觉得紧张,以至于她浑身颤抖,甚至错把李云帆那个假的陈瑕当作了真的,她抓着李云帆的手臂,紧张地看着下面的局势,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陈大哥……”
    陈大哥,自然是在叫陈瑕,可陈瑕并不在身边,在那一刻,究竟她是把李云帆当作陈瑕,还是把陈瑜当作陈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希望陈瑕在她身边,因为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觉。
    李云帆也紧张到了极点,落日神剑一出,不知道有多少鄯善人会死在剑下,尽管它只是一个传说,可李云帆知道,落日神剑既然是巫仙所要的宝物,那一定非同小可。
    此时多利紧张地吞起口水,尽管他手下的人数十倍于对方,可他却有种大难临头之感,什么人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还可以如此淡定,要知道对方只有一个人啊,还是一个年纪那么轻的少年!如果那少年不是疯了,定然是自己找死,一定是这样。多利固执地这样以为,忍不住大声喊道:“他自己想死,成全他!”
    眼看着第一排的队伍距离陈瑜不到二十步,陈瑜的剑终于抽离了剑鞘,迎着对面的烈日斜斜地在虚空中交叉劈了两剑,那剑身中立即射出万道金光,对面的敌人顿时人仰马翻,第一排的军兵双目流血,不管是人是马,只要在那一瞬间睁着眼睛的,全都成了瞎子。
    一匹匹战马倒向尘埃,一个个人手捂双眼,失声惨叫,后面过来的兵赶上,踩死踩伤不计其数。
    陈瑜面无表情,把落日神剑向上一撩,剑光穿过人群直奔城头的弓箭手,那些弓箭手,势必瞪大了眼睛,随时准备射杀敌人,只这一剑,百十余名弓箭手的双目便已不保,十几人足下一空,跌下城头,登时死于非命。
    现场的喊杀之声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惊惧的尖叫以及撕心裂肺的哀嚎。战马还在向前,只是再看不到目标,从陈瑜的身边疾驰而过,也有那受惊的战马,落单向远处跑去,注定要死在茫茫大漠之中。
    多利见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收兵,收兵!”
    陈瑜却冷冷说道:“现在已经太迟了!”说罢落日神剑平平一推,一道剑光穿透人群,多利想要躲闪,又或者以手遮眼,可他的动作又哪里能有光快?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双眸子,尽管不曾流血,却顿时瞎了。多利一声惨叫跌下坐骑,眼前漆黑一片,现在想要回城,已经万万不能。
    夏侯破把金背砍山刀望空一挥,“冲进城去!”
    二百多人从陈瑜身旁经过,顷刻间就已经杀入城内,阿布提手提着一把钢刀,径直走到多利王的面前,冷冷说道:“叔叔,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多利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注定难逃一死,求饶也是无用,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好……想不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不过你别得意,你以为匈奴人会真的帮你?他们不过是利用你,利用你控制鄯善的兵马,好与大汉为敌,你也无非是一个木偶,真以为你做了鄯善国王,就有什么好下场吗?将来你的下场也定然和我一样!”
    这些废话,阿布提不想再听,冷冷说道:“哪怕是一个木偶,我也要做最高的那一个,而不是在大汉做一个马夫!你有什么话,去对我父王讲吧。”说罢手起刀落,将自己亲叔叔的人头砍下,随手又找了根长矛挑起,一手持刀,一手拿矛,快步登上城头,将多利的人头高悬在城门之上。
    那些瞎了眼的士兵,全都跪地求饶,也有满地打滚,剩下的人,还哪敢再打下去。
    此一战,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呼衍洁几步登上城头,朗声喝道:“全都静一静!从今起,阿布提王子正式成为鄯善之主,从此与匈奴共同进退,有谁不服的,大可提出来,下场便和多利叛贼一般!”
    此番言语以内力送出,响彻寰宇,尽管现场一片嘈杂,可声声入耳,震得鼓膜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那些多利的余党见状,纷纷缴械投降。
    霎时间现场静得出奇,只能听到风声呜咽,战马偶尔发出几声嘶鸣,更平添一丝诡异,突然安静下来,那些受伤的士兵也不敢发出呻吟之声。
    阿布提深吸了一口气,多年来忍辱负重,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不管代价如何,他毕竟手刃了篡位的贼人,从此再不是渔阳郡里喂马的小厮,而是一国之君了,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眼中泛着泪光,望着城下的鄯善军兵,心中百感交集,仰天哭喊。
    为免夜长梦多,阿布提哭了几声,立即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宣布道:“从这一刻起,本王子……本王子阿不都热希提·阿布提就此登基,这场战斗便是本王登基的大典,这染血的沙场,便是本王奉天的祭台,有反叛者,立斩不赦!”
    他这么一说,哪一个敢说个不字,都觉得那陈瑜的神剑似乎就悬在头顶,呼衍洁的手正卡着脖子一样。所有叛军齐声高呼:“吾王万岁!”
    叛乱已平,阿布提再次喜极而泣,他抹了一把眼泪,高声道:“本王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替呼衍将军昭雪平反,当年先王受汉人蛊惑,降罪于呼衍将军。如今呼衍洁平叛有功,恩同再造,从今起,呼衍洁便是本王的仲父,官拜鄯善兵马大将军兼大司马之职,可调度全国兵马,随意出入王庭。”
    呼衍洁仰天大笑,众人闻听,心中均想:从此鄯善名存实亡,已落入匈奴人之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