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清这才听出这小姑娘话里有话,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往下压了压火,“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不等阿曼开口,漱清身后的杜威忽然大叫一声,“慢着,我想起来了,难怪我在断头谷时,就觉得这女子面熟,庄主你可曾记得,当初离开伊吾卢的时候,在鸣沙山我们曾见过她。当时他不正是和大漠五鬼在一起?”
漱清也恍然大悟,“不错,我险些忘了,你与陈瑕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又怎么会帮我说话?你们有什么阴谋?”
阿曼笑道:“我们有什么阴谋?若有阴谋,在断头谷的时候,你们这些人恐怕早就死了,又何必留你们的性命到楼兰城来指认瑕哥哥?我好心替你们化解恩怨,你们反而疑心重重,杜威,莫非你是要把漱清道长害死,你才甘心?”
杜威忙道:“我只是想起你曾和大漠五鬼在一起……哪有什么坏心?”
陈瑕却一皱眉头,“大漠五鬼?怎么阿曼你不是,不是一直和哥哥在一起的吗?”
原来二人相处了这么久,陈瑕一直以为阿曼都是和陈瑜在一块。
几个人一路奔波,阿曼也未曾向陈瑕提及此事,只说是:有人冒充陈瑕,刚开始以为是陈瑜,可后来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
这段时间,陈瑜也都是一路同行,陈瑕担心哥哥误会,怕陈瑜以为弟弟还怀疑他行凶杀人,所以陈瑕也就没有过问更多的细节。哪怕是问一问那五个人的样貌,他大概也早知道是大漠五鬼了,只是陈瑕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
而每次当陈瑕问及这个问题,阿曼似乎有意回避,往往都是岔开话题,似乎有所隐瞒,这叫陈瑕也摸不着头脑。到后来索性也就不再多问了。
阿曼摇头道:“我是被一个冒充你的人带走的,却不是陈瑜。”
“大漠五鬼……”陈瑕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认得他们吗?”
阿曼还是摇头道:“一个也不认得,不过他们的的确确是五个人,样貌古怪,长得都十分吓人。”
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陈瑕的心头乍起,那种感觉竟叫他觉得不寒而栗。可这种感觉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甚至他不敢再往更深一层想下去。呆呆地望着阿曼,嘴唇抖动了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曼何其聪明,自从见过陈瑜之后,其实她就猜到了其中缘由。当陈瑕每每问起当初到底是何人掳走她的时候,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被问得紧了,就顾左右而言他。
这其中的原因非常复杂,阿曼也是经过了再三考虑,才决定不提此时的。
她知道,是大漠五鬼把陈瑕养大的,这一点阿曼早就得知。陈瑕的易容术也是从李云帆处学来,虽然易容成陈瑕的李云帆从来不对阿曼说自己的名字,但是以阿曼的聪明才智,很轻易就能猜到他到底是谁。如果是李云帆掳走自己,而西斋观行凶之人又并非陈瑜和陈瑕的话,那就只能是李云帆。
可陈瑕视大漠五鬼为师父,又怎么忍心叫他们师徒相残?李云帆一路带着阿曼从辽东的尸突军营来到西域,也并没有加害于她,至于西斋观的案子究竟是否李云帆所为,阿曼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不是他,自己却把这件事对陈瑕讲了,那等于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陈瑕如果错杀师父,他只会恨自己一辈子。再有一点,那便是李云帆杀人之后,都留下的陈瑕的名字,阿曼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一个把孩子含辛茹苦养大的人,又怎么会在多年之后嫁祸那个孩子呢?她觉得李云帆不似个恶人,不应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所以阿曼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不叫陈瑕知晓,有朝一日再见到大漠五鬼,而陈瑕也在的时候,再当面对峙。
陈瑜自从在于阗墨玉城得知陈瑕懂得易容术之后,自然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大漠五鬼从中捣鬼,他也同样不理解大漠五鬼的所作所为。既然要加害陈瑕,又何必把他养大?
阿曼和陈瑜他们全都心细如尘,行事缜密,没有把握,捕风捉影的事,绝不轻易说出口。所以尽管陈瑕一直都在说是陈瑜行凶,陈瑜最多只是为自己辩解,却不提他怀疑李云帆之事。
到头来,江浪、陈瑜、阿曼那些聪明人,全都猜测西斋观之事与李云帆有脱不开的干系,却独独把陈瑕一个人蒙在鼓里。
可今天杜威忽然提起:他们曾见过阿曼和大漠五鬼在一起。这个时候阿曼便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见陈瑕神色大变,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他还不愿意,也不敢相信罢了。
阿曼忙解释道:“其实就算我和大漠五鬼曾在一起,也不能确定西斋观的惨案到底是何人所为……”她当然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李云帆揭露出来,这关系到陈瑕的声誉,也关系到陈瑕的未来。人的善恶,并非由自己决定,而是掌握在别人的心中、口中,阿曼知道陈瑕不是恶人,所以不能叫他陈瑕真的成为一个恶人,哪怕是他师父李云帆做的,阿曼也只会告知陈瑕一个人,却不会当面挑明。
停顿了一下,见陈瑕没有反应才又说道:“所以……既然漱清庄主要比武的话……我倒是一个主意,既不伤和气,又能分出高低来。不如你们就比一比,看谁先找到真凶。如果漱清庄主先找到,那自然就是你得胜了?”
阿曼心想,以陈瑕的性子,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师父为敌,就叫漱清赢了也无所谓,那时候陈瑕可以洗脱所有嫌疑,却不必背负弑师的骂名。更何况以李云帆的武功,可以灭掉西斋观满门,漱清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阿曼虽然不懂武艺,但是在鸣沙山曾见过漱清等人吃了大亏,多少能衡量出谁比较厉害。
陈瑕心中却越发惊惧,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妥。“不比……”他脱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