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什么招数都是徒劳,那淳于炎有生以来,大大小小的阵仗也不下百场,几时遇到过陈瑕这样的打法,被人按在身下,那更是从未有过之事。
他想去点陈瑕的穴道,可陈瑕的拳头疾风暴雨相似,别说抬起手,就算是想动一下,都极为艰难。无奈之下,也只能希望这家伙什么时候打累了,可以歇一歇,那时候才能逃脱他的拳头,他自己也趁此机会,恢复一些体力。
陈瑕心中也暗暗着急,这家伙当真就是打不死的吗?几十拳下去,全都是要害,也只是打得淳于炎头破血流,他脑袋后面的地都被砸出坑来,可就是难以伤及淳于炎的筋骨。淳于炎也把全身真力灌于顶门,任陈瑕如何捶打,都好似打到铁球之上,铿铿作响。越是如此,陈瑕就越不肯放手,不但没有觉得疲累,反而越打越是凶狠。
淳于炎在身下不住咒骂:“你打不死我,最后也是白费力气,想当年我烧了孔雀庄,杀了你娘全家,跟着与你爹大战了一夜,结果还是他最先体力不支!我看你的耐力未必比你爹陈睦好多少!”
他不说这话还好,陈瑕闻听,顿时怒火中烧,大吼一声,拳头高高举起,一股极热真力直灌手心。这股内力实在太强,轰的一声,那拳头居然冒出一团火来。陈瑕体内有寒热两股真力,极寒的真力,可以凝水成冰,极热的真力则能凭空取火。
“寒冰烈阳掌!”淳于炎大惊失色,以为陈瑕懂得巫仙的武功。他的九子六合功唯独怕的便是火,甚至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眼看性命攸关的当口,他再顾不得许多,右手一张,落日神剑撒手飞出,他再以擒龙功将神剑倒转,反削陈瑕的手腕。
陈瑕听到金风一响,便知不妙,这一拳本可结果淳于炎的性命,却因落日神剑影响稍稍打偏,淳于炎把头往旁一闪,陈瑕拳头落地,将他耳边的青砖地面打得粉碎。淳于炎顺势按住陈瑕的胳膊,腰腹猛地向上一弹,泥鳅一般,从陈瑕的胯下钻了出来。
他这一手早就想好,虽然狼狈至极,却十分有效,也不等陈瑕再抓他,右手一张,使出擒龙手来,陈瑕只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丹田内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体内。与此同时,浑身的真气也好似流水一般,涌向淳于炎。
雷沐泽惊呼道:“当心他要取你内丹!”
陈瑕便是舍利子,不似他父亲陈睦和阿曼一样有什么内丹,但是他体内有金蚕蛊,淳于炎以为那是内丹,所以就用擒龙手不住吸那个地方。陈瑕听雷沐泽的口气,知道自己要失去的,可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陈瑕情急之下,将浑身的真力凝于后背,淳于炎的内力毕竟不及陈瑕,陈瑕用全部的真力来对抗擒龙功,淳于炎无论如何抵挡不了,闷哼一声,被震出两丈多远。只觉得五脏挪移,一口鲜血喷出,竟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一下他再不敢恋战,把落日神剑凌空吸到掌心,转身便走。
他的轻功也不如陈瑕,才飞身走了两步,陈瑕早已追上,探手抓住他的后领,往怀中带去。淳于炎心道:“再被他抓住,焉有命在?”大吼一声,奋力前冲,身上的僧袍被陈瑕扯下一大块来,陈瑕拳中带火,瞬间将那块黄布烧成灰烬。
淳于炎大叫一声,惊恐至极,头也不回,把落日神剑连同剑鞘一起当作暗器,从腋下甩手就向后打去。陈瑕侧身一闪,顺手抄住,手腕一翻,金光万道。淳于炎大叫一声,随手抓过一具尸体,往侧方扔去,陈瑕不知是计,果然向那尸体打去,淳于炎则趁机翻过一道矮墙,落荒而逃。
陈瑕听到风响待要再追,却一头把矮墙撞翻,心知自己看不见东西,要抓淳于炎便十分困难,等把眼睛上的布扯下,那淳于炎早就无影无踪。
“啊……!”陈瑕仰天怒吼,回声阵阵。
他心中懊恼:又叫淳于炎跑了。下次若是再见到,就先用溃痈功烧了这个败类!
身后雷沐泽唤道:“恭喜主持……你终于可以打败淳于炎了。”
陈瑕这才想起三大长老全都受了重伤,回过头来,只见十三罗刹和寇仑、铁力虎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雷沐泽趴在那里,还睁着眼睛。陈瑕快步走到雷沐泽面前,将他扶着坐起,“前辈……你不要多说话了,我们快点找个医馆给你好好医治。”
雷沐泽却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武功大成,却不肯做通天道的主持,我等活着又有何用?”陈瑕低头不语。
雷沐泽一声长叹,“你看看这满地的尸体,都是为你而死。你就忍心叫他们死也不肯瞑目吗?”
陈瑕微微一怔,心中只觉得无比愧疚,沉吟了一下说道:“但是小倩不可不救……既然你们的牺牲这么大,那我也只能尽快赶去焉耆国的典狱堂,早些把沙雄海救出来,之后再去天山了。”
雷沐泽眼前一亮,“这么说,你答应做通天道的主持了?”
陈瑕又看了看那些死去之人,只得微微点了点头,雷沐泽本该高兴,但是看着那些死人,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怒斥道:“都是为了你,我们这些人就都白白牺牲啦。”
这是寇仑忽然说道:“陈瑕……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陈瑕见寇仑双目无神,趴在地上,同样身负重伤,不禁心中难过,搀起寇仑说道:“长老……”
寇仑微微一笑,按住陈瑕的肩膀,“我年事已高,经此一战,怕是命不久矣,不能再和你去典狱堂啦。临别之际,没有什么送给你,唯有这毕生功力还算有些用处……”
陈瑕大惊,赶紧向后挣脱:“不可!”
可寇仑却死死扣住他的脉门,“不要动,我已经瞎了,不可能再帮得了你……,你不答应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就当可怜可怜我,叫我死得安心一些。”
说罢将毕生的功力徐徐注入陈瑕的体内。陈瑕心中固然悲痛,但也知道寇仑天年已尽,又如何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待功力传完,寇仑就好似烂泥一般倒在陈瑕的怀中,陈瑕赶紧以真力反哺,呼唤道:“前辈……前辈……”
雷沐泽哭着呼唤着寇仑,“大长老,你醒醒啊!”
寇仑这才又微微睁开双目,只是眼前漆黑,睁开再大也是徒劳,笑道:“雷沐泽,我们通天道的人都想成神成仙,长生不死,但是谈何容易呀?你我也是凡人,人心总是撕裂成两半,一半渴望成神,一半又留恋烟火……明知那是不可能双全的,我们自己尚且执迷不悟,难以释怀,又怎么能责怪陈瑕呢?我已功成身退,问心无愧,以后就随他去吧,不要再逼他做什么决定……天,天真的很蓝啊……”
这句话说完,便凝视着天空的方向,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