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倩躺在那里动也不动,还冲着她冷笑,雪雁心中登时无名火起,走前两步一脚踏住慕容倩的胸口,慕容倩忍着疼,把眼一闭,淡淡说道:“你便杀我了又能如何?你杀了我,瑕哥哥也就不必为我奔波,替我劳碌。你动手好了,我是不会还手的!”
雪雁微微一愣,心中暗想:我怎么能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宝剑指着慕容倩的脸蛋,“你不还手,我便画花了你的脸!”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大喝:“住手!”说话间,来人一脚踹飞房门,雪雁还来不及回头,就把她踢翻在地。四目相对,二人全都一愣,雪雁脱口说道:“淫贼!”
陈瑕则道:“雪雁?”
雪雁没想到陈瑕出手打自己,一拍地面,腾身跃起,没头没脑地就把手中的剑,乱挥乱砍。
陈瑕连连倒退,“雪雁!你怎么跑到这来?”
雪雁边打边哭喊道:“你对不起我,为什么背着我娶了别的女人。”
陈瑕偷眼向慕容倩看去,慕容倩坐在那里似笑非笑,频频摇头,换做以往,她定然是要大发雷霆,可如今不知怎么忽然看开了似的,陈瑕有多少女人,她似乎都不太介意了,也许是因为重伤之下的原因,也许她对陈瑕的信任已经超过她对自己的信任。其中的原因,恐怕也只有慕容倩才能懂。
雪雁哪里会是陈瑕对手,追打了一阵,累得气喘嘘嘘,陈瑕却连汗毛也没伤到一根。
“淫贼!你别跑,让我砍死你!”
陈瑕问道:“你为何要砍死我啊?”
雪雁怒道:“你有什么脸来问我?既然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就不该再娶旁人,你当我们龟兹国是什么?当我是什么?她哪里比我好?”
门外一声咳嗽,班超闯了进来,“她哪里也没有你好,而且身有残疾,可陈瑕就是对她一往情深。”
雪雁闻听,微微一愣,“她……她身有残疾?”
慕容倩笑道:“是啊,我受了重伤,脊椎断了三截,你要我和你打,我打不过你,就只能任你杀了,瑕哥哥,你也不要阻拦她,就叫她把我杀了好了,我看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否则不会冒死前来行刺于我,如果她对你好,那我一死又有何妨?”
陈瑕忙道:“你别乱说话,我答应你,不会叫你死,更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是我不好,刚才去见班伯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你死了,就全是我的错,那……那我就随你去了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再不理会雪雁。他将慕容倩抱在怀里,好似孩子一样贴着她的肩膀,慕容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忘了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希望你死的,你死了就没有知道曾经有个慕容倩啦。我要你永远记着我。”
说着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雪雁惊诧的眼睛,道:“雪雁,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现在就动手吧。”
雪雁见二人如胶似漆一般,摇头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班超道:“他二人患难恩情,生死与共,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世间除了死神,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们分开了。可不巧的是,偏偏他们中有一个人,受了极重的伤,随时随地都可能永远离世,他们就想在对方有生之年,可以结成连理,虽然未必可以白头偕老,却也少一些遗憾。雪雁姑娘,难道他们最后的一点心愿,姑娘也要阻挠吗?”
陈瑕和慕容倩闻听,互相对视一眼,全都沉默无语。那沉重的心事,被班超当场说破,所有强作出来的欢颜,一扫而尽。可彼此心意相通,四目相对,充满了怜爱与不舍。慕容倩和陈瑕的眼睛同时湿润了,四只手更是紧紧握在一处,纠结着,牵绊着,不愿分开片刻。
雪雁登时无言以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半晌才说道:“那……那的确太残忍了。”说罢垂头啜泣,再也下不去手了。
班超点了点头,“姑娘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如此,我有一言相告。”
雪雁默不作声,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班超便接着道:“如今于阗已经投靠我大汉,三天之内,周边的小国,纷纷都表示归顺,唯有龟兹顽固不化,姑娘是龟兹公主,能与龟兹王说上话,所以想请姑娘……”
“不必多言!”雪雁冷冷说道:“龟兹不是于阗,绝不会投降,大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班超笑道:“那少不得就要起一场刀兵,到时生灵涂炭,实在并非我心所愿。”
“哼!”雪雁冷哼一声,“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想我们龟兹人安宁,西域都护府的人就该全都回到洛阳去,为何要留在这里,你们和匈奴人没来之前,龟兹百姓也照样安居乐业。”
“西域番邦,久未开化,大汉礼仪之邦,民风淳朴,讲究的是孔孟之道,仁爱为怀,龟兹理应也变得如此,另外我们大汉何其富饶,数不尽的丝绸、金银、大黄生姜,如今又有精美瓷器……”
不等班超把话说完,雪雁厉声道:“大汉的东西再好,可我们龟兹不稀罕!今天我来这里一是为了杀这个……这个女人,二是为了杀你,可惜太早暴露行踪,如今我也不想逃走,你们要杀便杀,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怎么会有如此冥顽不灵之人?”班超也是一脸无奈。
雪雁道:“非是我冥顽不灵,而是我们龟兹从来不喜欢汉人……”,说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陈瑕,心中百味杂陈,却又不便说出口来,不喜欢汉人,为何对陈瑕念念不忘,明知自欺欺人,她却咬定牙关。许久,轻叹一声,又道:“我们不也会送人质去洛阳,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的!你就死了谈和这条心,派兵来打就是了!”
说罢,投剑于地,一身的正气凛然,倒叫班超十分敬佩。
“罢了,陈瑕,你送雪雁姑娘出城吧。”
雪雁微微一愣,“你不杀我?”
班超笑道:“我当你是龟兹的使臣,今天放你一马,不过他朝战场相见,就不是我班超可以做的了主的了。希望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班超转身离去,雪雁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沉吟了良久才说道:“匈奴的使臣说汉人凶残无比,如今看来,难道是我错了?”
慕容倩道:“雪雁,我看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父王,天下大势确是如此,小小的龟兹,抵挡不了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