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是个梦,那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那些尸体里所有陈瑕熟悉的人,都在眼前,周身是血,浑身糜烂,慕容倩、墨喜儿、阿曼、陈瑕以及班超、大漠五鬼,甚至还有阿布提、淳于炎等那些仇人也在其中。
至于其他人的脸孔陈瑕也看不清楚。陈瑕没来由地觉得心中剧痛,“这便是灭世之后能见到的一切?我岂能叫它真的发生?”
再看慕容倩在梦中身穿白衣,白衣上斑斑血迹,口中呼唤着陈瑕的名字,“瑕哥哥,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我想你……”。
陈瑕心烦意乱,手中提着剑,只觉得心如刀绞:莫非小倩已死,叫我与她在地府相聚?
那些尸体猛地睁开眼睛,好似地狱钻出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向陈瑕扑来,。
这时安其生拼命晃动身形,“极道无天!”漫天的飞沙走石齐至,陈瑕只能运功抵抗,但觉得浑身炙热,半冷半热,胸口更是憋闷,内力竟源源不断地流失。
陈瑕猛然想起:入梦心经最高的境界,乃是于梦中取人内力,我若发功,便会被安其生吸走内力。到时候我身处水中就算是有龟息大法也要被活活淹死。
不行,小倩不会死,她说好了要与我一起对付安其生?再想到慕容倩信中所言,只要想着她,她就一定会在身边。
陈瑕不敢再运功抵抗,既然是在梦中一定无所不能,他大叫一声,飞身而起,手中双剑挥动,只用剑招而不使功力,那些鬼魅碰到他的双剑,立即烟消云散。与此同时陈瑕好似飞天一般,直奔安其生而来,安其生挥掌相迎。碎影无极剑随即发动,陈瑕人影一闪,唰地一分为二,一个是陈瑕,另一个则是慕容倩,这全是陈瑕梦中所想,尽管慕容倩不在身边,但是于梦中却可使出玉影双飞剑来。对于东福岛所有的武功,安其生了如指掌,却从未见过真正的玉影双飞剑。在精绝与陈瑕和慕容倩的一次交手,他也是以内力取胜,可如今二人在梦中交战,内力已经沦于其次,真正厉害的乃是招数和毅力。
尽管他梦中有千万鬼兵助阵,可陈瑕的玉影双飞剑,却势如破竹,安其生的招法再妙,也想不到破解之法。二人于虚空中激斗,当真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所比拼的就是谁的意志更坚,而不受对方影响。
伴随着风雨雷电、洪水烈焰交织在一起的梦境,陈瑕的身影一分再分,到后来竟有千万个陈瑕围着安其生,只见碎影乱舞,无极对无天,安其生竟渐渐招架不住。
“这是什么剑法,明明是东福岛的武学,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不破?”
陈瑕道:“你心里只有自己,如何能看得破。”
说话间所有人影合为一处,只剩下陈瑕和慕容倩,两人对视一眼,双剑齐出,从安其生的体内穿了过去,跟着就化作两股青烟消失不见,只留下安其生一人犹在梦中,心胆俱裂。
原来陈瑕已然从梦境逃离,可安其生却醒不过来。坐在穹顶之上依旧说着他的痴人梦话,“我是长生不死,我是到枪不入!摩柯伽叶,你在哪里,你给我回来,我与你决一生死!”
他闭着眼睛大喊大叫,堪堪就要醒来,陈瑕此时仍在水中,不及多想,浮上水面,甩手将非命剑扔上穹顶,将那葫芦打得转了半圈,只见葫芦口中的一道金光,好似利刃一般划过山谷,划过水面,所经之处,连洪水都被切开了一条口子,气雾蒸腾,金光经过阿修罗的头顶,顿时就把他灼成齑粉。
陈瑕这才仰仗着翩若惊鸿的轻功,跃上穹顶,大吼一声,以胜邪剑将那葫芦劈为两半……
一个月之后,洪水方才退却,西域满目疮痍,因孔雀河、盐泽等水域突然泛滥改道,很多部落因为这场大水从此不复存在,虽然班超和通天教的骆英,已经竭尽所能,叫众人避险,可还是牺牲了无数生灵。
鲜卑部落,折损大半,却又有其他部落的人补充进来,愿意跟着投鹿侯,活下来的人尚有不到三千,。他们就借助建造齐天丹穴阵时留下的绳子逃出生天。
陈瑕解了他们所中之毒,跟他们一起来到檀石部落,此时这里也已经房倒屋塌,因为部落里的人走得太急,家里的狗都来不解给它解开绳子,就这样淹死在大水之中。众人看到此情此景,无不心中酸楚。
陈瑕把投鹿侯和他的妻子奴奴叫来,将陈瑜所剩的半颗舍利子交给奴奴,对二人说道:“以后鲜卑联盟就由你统领,这颗舍利子是我哥哥留下,将来奴奴一旦身怀有孕,就将舍利子吞下,换我哥哥一次重生的机会。”
投鹿侯不解,“难道你还想再叫你哥哥长生不死?”
陈瑕知道投鹿侯担心陈瑜转世也要作恶,只是淡淡一笑,“他只有这一世的寿命,我在天机石窟已经看个明白,这次绝无差错,我要去找小倩啦,你们……保重!”
过了两年,投鹿侯的妻子果然身怀有孕,按照陈瑕的嘱咐将舍利子吞下,九个月后产下一子,因为是在檀石村出生,取名檀石槐,只有投鹿侯和奴奴知道,这个人实乃陈瑜转世。二十年后,檀石槐被推举为部落头领,重新统一了鲜卑,称鲜卑王,之后联合大汉讨伐匈奴,一年之内活捉单于,将他剥皮剜心,点了天灯,以报当年杀母之仇,也应了陈瑜临死前对单于说下的毒誓。只是舍利子只有一半,所以檀石槐过了四十岁便暴毙而终,没人知道他的死因。
西域都护府也在洪水之后横扫西域,从此威震大漠。
永元九年,班超自知年事已高,想要告老还乡,但是西域都护府始终难以找到接替他的人选,无奈之下只好派使者出使大秦,同时寻找陈瑕和慕容倩,希望陈瑕可以子承父业,接替西域都护府都护之职,可惜使者沿途遭遇风雪,无功而返。
永远十二年,西域彻底平定,而此时班超已经离开故土三十一年啦,便上书朝廷恳请告老还乡。朝廷就只好任命任尚接管西域都护府。任尚向班超求教,应当如何统领西域,班超告知:我年老昏聩,任君多次担当要职,我班超岂能赶上?实不得已,愿进愚钝建议。塞外的将士,本来都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如阮翔、杜威之流比比皆是,大多兵卒也都是因为有罪,才发配边地屯田。蛮夷有禽兽之心,难抚养而易滋事,现在你性情太急,随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察政不当下和,应当摆脱世务,自求安逸,治理简易,宽宥小过,总抓全局而已。”
班超走后,任尚不以为然:“我以为班君侯,有什么奇谋,原来也不过平平耳。”
永元十四年,班超寿终正寝。西域不久便发生叛乱,任尚被降罪调回,正如如班超当初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