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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福晋辛苦了,”年氏垂首道,“妾身不才,希望能替福晋分担些琐事,只要福晋好好休息。否则,这偌大的院子里也太过清冷了。”
    “你很懂事,”福晋轻挑眉梢,“我近来缠绵病榻,没有心思管理杂事。府上的事儿都是李侧福晋在看着,你也是带着位分进府的,以后就和她互相帮衬吧。”
    “是,”年氏福了福身,“福晋脸色不好,妾身就不多打扰了。”
    福晋点了点头,年氏行礼告退。
    诗瑶将年氏送出屋门,转回身道,“主子,这年侧福晋行事周全,言语也谨慎,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随她吧,”福晋向后靠了靠,轻阖上双眼,“左不过是些争风吃醋,争权夺利的糟心事儿。四阿哥的心思不在后院,她们怎么闹腾也翻不过天去。”
    凌兮、兰兮伴着年氏回西配院,刚过转口,就听见有女孩子的嬉笑声。
    “是谁在那儿?”年氏蹙着眉头,走到大柳树旁。
    几个丫鬟一惊,慌忙俯身道,“奴婢见过侧福晋。”
    凌兮上前看了看,转头对年氏道,“小主,看着是哪个院子里粗实的丫头。”
    年氏抬头看了看日头,沉下声音道,“这个时辰正是清扫的时候,你们几个没有活计吗?”
    为首的丫头年龄略大些,左右看了看道,“回侧福晋,院里人少,用打扫的地方也不多,所以……”
    年氏沉了脸色,盯着那几个丫头道,“偷懒耍滑,随意嬉笑,还满嘴道理,都给去管事那儿领罚!再让我发现有做事不尽心的,连带家人一块儿赶出府去!”
    “侧福晋恕罪,”
    “奴婢们不敢了,”
    几个丫头慌里慌张地跪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年氏瞥了她们一眼,面色严厉,扶着凌兮的手转身走了。
    京郊大粮庄
    小英子围着个面盆,一身的面粉活像个雪人,比他好不到哪儿去的苏大公公正奋力地将一堆面粉揉成面团。
    庄头崔盛领着两个小厮,满脸苦相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上前两步道,“苏公公,您想做什么,奴才们帮您做。您不爱吃,庄子里有手艺好的。”
    “不用,”苏伟用袖子蹭蹭鼻子,脸上又留了道白印儿,“我就是想自己做,我以前会做的。”
    “那,这是——”崔盛看着那坨半散不散的面团,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英子扁了扁眼,拉长着音调道,“我师父想做菜包子,我们自己上山挖的野菜。”
    “哎哟,我的祖宗,”崔盛一把没站住,跪到了地上,“府里来人三番五次地说不能亏待您,这好吃的、好用的都堆成山了,您怎么还要做菜包子呢,还是野菜的。这要京里来人知道了,奴才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苏伟撇撇嘴,抓起块面团一摔,扬起了一阵烟雾,“我是自己想吃的,贝勒爷不会怪罪你的。再说,我都出府了,也该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忆苦思甜嘛。”
    崔盛征愣在原地,这位苏公公的思维太奇怪,他有些跟不上,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李公公,小英子扑了扑脸上的面粉,好心地解释道,“就是吃饱了撑的,太闲了!”
    内务府
    皇上南巡在即,为皇子建府的差事还在继续。四阿哥这儿虽说一波三折的,进度倒还不慢。
    下朝后,直郡王、八贝勒陆续到了内务府,正好跟对账的四阿哥碰个正着。
    “四哥真是勤谨,”胤禩拱了拱手道,“弟弟惫懒,脑子也不中用,进度总是一拖再拖。”
    直郡王看了胤禩一眼,又与四阿哥四目相对,倒是没有开口。马廉失踪,胤禛肯定知道了良乡庄子的事儿,只是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若说他全然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八弟太过谦虚了,”四阿哥瞥了直郡王一眼,也没有行礼问好,只是又垂头翻着账本道,“四哥才是惫懒犯蠢的那一个,日日对账,还是错漏频出。倒不如八弟你,和大哥一样,省心操持,这凌普的贪反倒没落到你们头上。”
    胤禩身子略微一紧,面上倒没有任何变化,抿了抿唇道,“不过是弟弟运气好,抑或是太过马虎,有错漏尚未得知,若是真查起来,怕是要贻笑大方的。”
    四阿哥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胤禩走到一旁,手脚发凉。
    直郡王坐在堂中,将一切看在眼里,盯着八阿哥的眼神阴寒的像是啐了毒。
    第193章 菜包子
    康熙四十四年
    二月初,京郊大粮庄
    日头到了晌午,苏大公公奇形怪状的菜包子总算上了笼屉,还未出锅时,院外响起了马蹄声。
    张保跳下马车,指挥着庄户们将几框新鲜的瓜果搬进小院里。
    苏伟蹙着眉头探出个脑袋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
    “主子吩咐我来的,”张保瞪了苏伟一眼,举步迈进热气腾腾的厨房,“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烟熏火燎的?”
    “蒸包子呢,”苏伟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胸脯道,“本公公亲手摘得菜,亲手活的面,亲手拌的馅儿,张公公你有口福啦!”
    张保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冒着浓烟的笼屉,犹如战场的灶台,果断拒绝道,“多谢苏大公公的美意,咱家吃过饭了。”
    苏伟蓦地沉下脸色,扁起嘴,张保往外蹭了两步道,“南边供上来的瓜果,都挺新鲜的,主子让给你送来。另外,年侧福晋昨儿个进府了……”
    “哦,”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很没诚意地应了一声,转头对小英子道,“快半个时辰了,起锅吧。”
    张保抿了抿唇,在原地踱了两步道,“我都来了好几趟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没有,”苏伟偏着身子,盯着起锅的笼屉。
    “那信呢?”张保上前一步,不依不饶。
    “没有,”苏伟躲开,一脸不耐烦。
    “那,总有点东西吧!”张大公公快要爆发了,他来送过几次东西了,每次空手回去,主子的脸都要黑上好几天。
    苏伟转过头,盯了愤慨状的张保半晌,随意地一指笼屉道,“就带点包子吧。”
    傍晚,四阿哥回到府里,晚膳的餐桌上多了一盘造型奇特,颜色诡异的菜包子。
    “这是,苏公公特意让奴才给您带回来的,”张保躬着身子上前道。
    “是他自己做的?”四阿哥伸着筷子捅了捅,一股碧油油的菜汁流了出来。
    张保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垂首道,“是,苏公公自己摘的野菜,自己活的面,自己拌的馅儿,小英子给您挑的这几个,也都是苏公公自己包的形状。”
    四阿哥缩回筷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除了包子,还说什么没有?”
    张保与一旁的张起麟对视两眼,低下声音道,“那倒没有,苏公公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不用总去送东西了——”
    “啪”地一声响,四阿哥将筷子摔到桌上,扔下一桌子的菜,气哄哄地进了书房,一阵咔哧咔哧地快速摩擦声随即响了起来。
    张保与张起麟面面相觑,紧忙着跟了进去。结果,越拧越乱的四阿哥把那十二面的怪异骰子往桌上一扔,举起椅子就要往下砸。
    “哎哟,主子!”张保见状慌忙拦住,张起麟冒着手被砸折的风险把骰子抢了出来,“主子,苏公公临走时说了,暴力打开的不算!”
    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四阿哥面色沉郁地靠在榻子上,张保、张起麟相继退到外厅。
    “我说你也真是的,”张起麟探头看了看屋里,压低声音道,“那么实诚干嘛?苏公公什么都没说,你不会自个儿编两句啊。”
    “怎么编啊,”张保瞪着桌上那盘丑包子道,“苏公公平时跟主子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要说你这人,脑袋真不开窍,”张起麟捧着胳膊道,“有什么不好编的?无非就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现成的摆在那儿,你都不会说!”
    “那下次你去!”张保瞪了张起麟一眼,复又皱皱眉头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惹着气了?”
    “唉,还能怎么,”张起麟转身蹲到墙角,“今儿在内务府,碰上直郡王和八贝勒了。一天的口蜜腹剑下来,不憋着气才怪呢。”
    张保闻言也叹了口气,桌上的菜都没动过,屋里又响起咔哧咔哧的摩擦声。
    “主子,”张保端着托盘进来,四阿哥靠在榻上,一顿一顿地转着魔方,倒是比刚才冷静了很多。
    那盘怪异的菜包子又被放到了炕桌上,伴着一碗小米粥,两碟小菜,“主子,您白天吃的就不好,晚上怎么也得用一些。”
    “知道了,你们出去吧,”四阿哥闷闷地应了一声。
    张保躬了躬身,又退去了外厅。
    四阿哥瞥了一眼托盘,又看了看手里的魔方,最后憋着气拿起个五角的菜包子。
    其实,苏大公公的菜包子虽然看起来对不起观众,但味道倒真没那么难吃。四阿哥咬了几口,还挺下饭,就着小菜喝了半碗小米粥,又拿起第二个,结果一口下去,差点崩碎了牙。
    一个圆圆的糖球被四阿哥吐了出来,咬碎的一半露出半截纸条。四阿哥征愣着把纸条拿出来展开,一个傻气的笑脸后跟着一句话,“我的包子好吃吧!”
    京郊大粮庄
    入夜,繁星朗朗。
    苏伟与小英子并肩坐在屋檐下,裹着皮袄,啃着地瓜。
    “师父,我不明白,”小英子缩着肩膀,哈了哈手道,“你有话就直接让张公公带呗?干嘛那么费劲地塞包子里啊?”
    “你懂什么,这叫情趣,”苏大公公撇撇嘴,摇着脑袋道,“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不过,也正因有这八苦,人活得才有乐趣,才有盼头,才更懂得珍惜。”
    “切,”小英子瘪瘪嘴,不屑地哼哼道,“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其实就是放不下贝勒爷,还不好意思承认——”
    “嘟囔什么呢?”苏伟抬手拍了小英子一巴掌,站起身晃晃脖子道,“走,进屋!我也歇够了,咱们是时候合计合计了。”
    “合计什么?”小英子揉着脑袋,拎着小马扎跟在苏伟身后。
    苏伟迈进门槛,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道,“富甲一方,名扬天下啊……”
    八爷府
    鄂伦岱前来拜访,胤禩亲自将其迎进会客厅内,“今日兄长不来,胤禩也打算派人去请呢。”
    “贝勒爷客气,”鄂伦岱拱了拱手,“早就该来拜访,只是年后一直忙着。凌普的事儿一时没有结论,臣下也颇不安心。”
    “辛苦两位兄长为胤禩筹谋了,”胤禩请鄂伦岱就坐,唤人进来上茶,“太子与直郡王根基深厚,一时不可撼动也属正常,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兄长们也勿须为此太过劳心。”
    “这事儿说来惭愧,”鄂伦岱端起茶碗,无奈一笑,“也是臣下操之过急,本想一箭双雕,结果却失了力度。没牵连到直郡王不说,连太子也避了风头。”
    “其实这事儿未必就不成的,”胤禩刮了刮茶末,轻抿了一口“皇阿玛若是压根不想追究,直接杀了凌普也就是了,何必拖到现在呢。”
    鄂伦岱轻蹙了蹙眉,点点头道,“贝勒爷说的有理,看来还得有人加把火才行。”
    “兄长不必操心,”胤禩弯了弯嘴角,“这把火自会有人去加,箭在弦上,大哥那儿肯定比咱们着急。只不过,现下有一事,胤禩有些担心。”
    “什么事?”鄂伦岱扬了扬眉梢。
    胤禩抿了抿唇,将茶碗放下,“四哥好像知道了此前庄子上的事儿与咱们有关。”
    “这怎么可能?”鄂伦岱略一征愣,“就算查出来,也是直郡王在前面啊。”
    胤禩轻轻摇了摇头,“说起来,何舟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了,四哥有所推断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我听说,那何舟是被四阿哥的贴身太监苏培盛劫为人质,又被灭了口。他与苏培盛单独在一起这段时间,有没有说漏什么,咱们都不得而知。”
    鄂伦岱锁紧了眉头,沉吟半晌道,“何舟与曹卓当初都是暗地里听从咱们的指挥,如今一死一困,却都成了大祸患。不过,曹卓的家人在咱们手里,而且他也不知道何舟出现的意义。何舟已死,那个姓苏的公公,空口无凭的话想牵扯旁人也是不易。贝勒爷大可放心,皇上南巡在即,这落下的口子,咱们有的是功夫一一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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