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一百零五章 变故
    纪云禾手中的妖气重重击中大国师的胸膛,但纪云禾眼瞳却忽然睁大!
    她……她的术法竟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力道霎时被分散而去,下一瞬,大国师身上光华一转……
    被纪云禾拦在黑色妖气之外的长意瞳孔一缩。
    只见大国师身上的光芒猛地凝聚在了他心口,像是将纪云禾方才打出去的那些黑色妖力全部都转化成了白色的光华,眨眼间又重新凝聚在了他的胸口。
    “云禾……”
    长意的嘶哑至极的呼声尚未来得及传到纪云禾耳朵里,纪云禾便觉得掌心猛地一痛:“护体仙印……”纪云禾不敢置信,在大国师心口,竟然有护体仙印!?
    大国师心口处一道反击的力量撞上她的掌心,纪云禾的手臂在这一瞬仿似寸寸筋骨都被这道力量击碎。
    纪云禾猛地被推开,再一次重重撞在了身后的青石墙上。
    黑色妖气霎时消失,她身后的九条尾巴也消散不见,纪云禾身体犹如没有骨头一般,从墙上无力的滑下,摔倒在地,宛似已经昏死过去。
    长意心绪涌动,他手中长剑径直刺向大国师的后背。
    大国师依旧丝毫没有躲避,眼见着那长剑便要刺穿他的后背,此时,一个仿佛被血糊透全身的人从斜里冲出,径直挡在大国师身前……
    顺德公主……
    她挣脱了将她禁锢在墙上的剑,带着一身的血,挡在了大国师身前,长意的剑没入她的肩头,她狠狠一咬牙,手抬起将长意的冰剑握碎,长意手中术法再起,四周的水气凝聚为针杀向顺德与大国师。
    顺德立即将宛如失神的大国师往旁边一拉,几个纵身,避开了冰针,那冰针入地三分,却在入地之后立即化为冰水消融。
    顺德带着大国师落在一旁,她一身的血,污了大国师素缟的白袍。
    “师父……师父……”顺德眼神颤抖,近乎疯狂的看着大国师,“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我不会……”
    大国师侧过眼眸,看见顺德疤痕仍在的脸,此时她脸上有伤也有血,看起来好不狼狈,又好似触动了大国师记忆深处的某个不为人知的画面,他瞳孔微微一颤,抬起手,轻轻落在了顺德的脸上。
    大国师的手掌微凉,触碰了顺德的脸颊,让顺德微微一抖,眼中的疯狂稍稍退去几分,却有了近日来从来未有过的些许平静:“师父……”
    顺德的这两个字仿佛惊醒了大国师。他眸中的颓败与失神消失了片刻:“你不是她……”
    四字一出,顺德公主眸中的平静,也霎时被撕得稀碎。
    大国师复而一转头,又看向被自己的护体仙印击打在墙角的纪云禾:“她也不可能见过她……”大国师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人见过,纪云禾亦不可能。”
    纪云禾身边,长意逼开了两人便拖着自己近乎僵硬的身体走到纪云禾身边,施术过度让他浑身极度难受,但这些苦痛,却并不能阻碍他。
    长意行到纪云禾身边,他触碰纪云禾的手臂,却觉纪云禾受伤的那只手十分的绵软无力,长意心头疼痛不已:“纪云禾……”他唤她的名字,声色微抖。
    纪云禾没有回应他。她唇角的鲜血让长意心底一阵惊惶,仿佛又回到了那寂静的湖上,他静静的将她沉于冰湖之中,想着此生再难相见……
    未等长意心头撕裂的疼痛持续多久。
    一道白色的身影向他们这方踏来,脚步前行便带来的巨大的压力,让长意犹如身在千万重压之中,但这压力并不能让他低头,他转头看向大国师。
    大国师神色肃杀,一步一步向纪云禾走来,神情之间,有了凌冽的杀意:“你不可能见过她。”大国师声色冷冽,更比北国冰霜还要浸人。
    长意在万千重压之中,仍旧以剑拄地,站起身来,不躲不避,护在纪云禾正前方。
    四目相对,大国师轻蔑的一声冷哼:“鲛人,你自身难保,更别想护住她。”
    “护得住。”没有废话,只有这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大国师抬起手来,手中结印,广袖一挥,便是万千风化作刃,杀向长意。
    长意手中冰剑一横,冰柱平地而起,横在长意身前,挡住风刃。大国师眉目冷凝:“强弩之末。”四字一出,他手中结印再起,光华流转之间,风刃斩破长意面前的冰柱,迎面砍向他,却在临近他面前的时候一转方向,径直向他身后的纪云禾杀去。
    冰蓝色的眼瞳一缩,长意身形往后一撤,抱住昏迷的纪云禾,以身为盾,硬生生的接下了大国师的风刃。
    黑袍之上,登时血迹横流,但血色却没入黑色的衣袍间,若不是衣衫破损,有血滴落,他人从长意的脸上,便是半分受伤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他只关注了一眼怀里的纪云禾,风刃落在他身上,好似落在旁边的石头上一样,无法令他有丝毫触动,除非……落在纪云禾身上。
    而这些情绪与心思,不过也只在转瞬之间,他确认纪云禾没有受伤,耳朵听到大国师脚步又上前一步时,他手中冰剑往面前一掷,冰柱再次展开。
    “徒劳。”大国师冷冷一声呵斥,冰柱再次被尽数斩断,而却在电光火石间,一滴血穿破冰柱,向未来得及防备的大国师射来,大国师终于微微一侧身,第一次主动采取了防御的动作,但当他回过头来时,他的眉角处却被血滴凝做的寒冰划了一道浅浅的血迹。
    大国师脚步微顿,任由血珠从眉角划过他的半边脸,滚落在地。
    强弩之末的鲛人,竟然能伤了他?
    “这人世百年以来,也就你这只妖怪,尚且能看看。”大国师说着,抹掉眉角的血,他看向长意。
    施术过度,让鲛人从指间开始结霜,唇齿指间呼出的气息,白得令人无法忽视。他的眼瞳转动似乎都受到了阻碍,缓慢且僵硬的转动着,看向他。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大国师周身风声一起,天上风云涌动,地牢外这方寸之地的空气霎时凝重得让人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那身素白的衣裳在风中狂舞,他盯着长意,眼看着,竟是对长意动了杀心,却忽然间,一丝清风不受他操控的穿过他的耳边。风那么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但那风却带动了一片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飞花,穿过狂风,越过他身侧。
    在这般气息汹涌的场景之中,那飞花飘飘袅袅,却向纪云禾而去。
    花瓣落在纪云禾垂在地上的指间之中。
    而后任由四周气息汹涌,那花瓣便再也没有动了。
    大国师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纪云禾,忽然间,缠绕飞花的那股清风好似绕上了纪云禾的袖间。清风撩动她的衣袖,而后缠着她的手臂向上而去,吹动她垂下的发丝,拂动她的衣襟。
    她睫羽微颤,便是在这震颤间,纪云禾倏尔睁开了双眼。
    一双素来漆黑的眼瞳里,却蓦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华,她眨了一下眼,长意凝视着她的眼睛,却从那双眼瞳里看到了与往日全然不同的神色与情绪。
    微风绕着纪云禾的身体,给她支撑的力量,让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注视着大国师,未看长意一眼:“抱歉,借用一下她的身体。”开口说话间,声色的起伏语调也与平时全然不同。
    纪云禾好像在这转瞬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长意怔愣着。
    如此情景……
    眼见纪云禾站起身来,大国师微微眯起了眼睛,在他全然没有准备的时候,纪云禾周身气息一动,却绝不是妖力,而是用的驭妖师的灵力,但神奇的是,她用的却是……与他一模一样的术法!?
    空气中的风好似被“纪云禾”吸引了一样,从大国师的身边开始不断的往“纪云禾”身边而去。
    风太过激烈,在风中卷着尘土,画出了一道道痕迹,而这些痕迹让无形的风变得有迹可循。
    大国师与“纪云禾”之间,似乎……是开始了一场关于风的争夺之战。
    “纪云禾”临空站着,目光之中冷冽又凝肃,她盯着大国师,手中一掐诀,那空中的风便再难自持的向“纪云禾”而去。
    而大国师,在初闻“纪云禾”周身的风声时,便已然卸了三分杀气,他震惊又不敢置信的看着“纪云禾”,此时,又见“纪云禾”手中掐诀,那指尖的弧度,每一个动作的转变,都让大国师心中的震撼更是难以控制。
    过去的画面一幕幕已经在脑中浮现,那“已逝者”的容貌与声音都在耳畔响起。
    “这里得这么做……”
    “不可以偷懒。”
    “我收的徒弟可真是聪明……”
    一幕幕,一句句,皆犹在脑海之中徘徊,哪怕过了百年,再过百年,他也不会忘怀……
    不用“纪云禾”再与他在这风中对峙,他自己便已没了争斗之心。
    所有的“风”都落在了“纪云禾”身边,她踏在卷着尘土的风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国师,那神情与大国师记忆中的人霎时吻合在了一起。
    于是之前所有的否认、杀意此时都尽数变作了心尖与唇角的震颤……
    “师父……”
    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而这两个字,对大国师而言,意味着什么,在他身后的顺德公主,一清二楚。
    顺德望着“纪云禾”,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而此时的“纪云禾”,手中印已结,没有人看清她的身影,她转瞬便落在大国师身前。
    或许,大国师是看清了的,但他没有躲,他凝视着纪云禾,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她,触及了她的灵魂。
    大国师不躲不避,像是已经等了这一刻许久一般,他看着“纪云禾”被震断的手臂在风的帮助下再次抬了起来,看着她手中结印的光华,直至那光照亮他漆黑的眼瞳,同时也照进他百年以来,都未曾打开的心底深渊。
    狠狠一掌,没有半分犹豫的击打在大国师的胸膛之上。
    同样是在他心口的位置,但结果却全然不同。
    大国师心口处的护体仙印刚刚开启,光华轮转不过一瞬,便像是被阻碍了一样,只是徘徊在那受击之处,散发着颤抖的微光。忽然间,“咔”的一声,光华破裂,护体仙印碎了。
    而大国师却似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般,不挣扎,不反抗,只静静的看着“纪云禾”。
    “你一直都在。”他想着纪云禾先前说过的话,嘴角竟然勾了起来,“你一直都在。”
    护体仙印开裂的缝隙越来越大,大国师唇角渗出血来,他未动,未擦,只注视着面前的“纪云禾”。
    听着护体仙印清脆的破裂之声,“纪云禾”冷凝的表情下,终于流露了片刻的动容:“我身死之前,护你性命,予你护体仙印,不是想留你在人世,将这人世变为炼狱。”
    “你想杀我,求之不得。”大国师的声色无丝毫苦痛,随着他心口的光华在“纪云禾”的掌下慢慢消散,他却竟似释然似的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着这话,就好似已经等了这天,许久一般。
    “纪云禾”唇角微微颤动,绕在她身上的风却变得更加汹涌,她咬紧牙关,那所有的风都绕着她,向她掌心传去。
    风声呼啸间,大国师心口的仙印光芒越来越弱,在最后一声破裂之响后,光华彻底消失!
    仙印破碎,力道散于四周,摧草折木,那方一直被大国师术法压制的林昊青此时终于获得自由。他翻过身来,在地上痛苦的咳嗽。
    而“纪云禾”的眼睛在此时开始慢慢闭上,泪水悬在她的眼角,将坠未坠,大国师却笑着看她,终于,在纪云禾眼睛将要彻底闭上时,一声厉喝自大国师身后传来!
    “我不许!”
    顺德疯狂的扑上前来,她怒吼着,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五指化爪,径直从大国师的身后杀上来,似到如刃的指甲一瞬间从背后穿透了大国师的身体:
    鲜血登时从大国师背后涌出,大国师微微转头,身体里残留的无数术法尽数通过顺德的指甲被她吸入了体内。
    巨大的力量瞬间涌入顺德的身体里面,让顺德的面容变得扭曲又狰狞。
    她狂笑着:“哈哈哈!要杀你!只有我可以杀你!哈哈哈哈!”
    她发疯了似的笑着,拼命的吸取大国师身体里的力量!
    而此时护体仙印不再,大国师已受重创,再难推开顺德,而面前的纪云禾周身的风却在慢慢的退去,纪云禾眼睛终于彻底闭上。
    大国师一抬手,却是用最后的力量将纪云禾送到了长意的怀里。
    “走……”
    他的话已无先前的力量,顺德身上的伤口在大国师的力量涌入身体之后,都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在愈合,她转头,身上的青色气息暴涨:“今日谁都别想走!”她尖利的笑着,“你们都得死在这儿!你们都得死在这儿!从此以后这天下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长意抱着纪云禾,施术过度令他行走也十分艰难,在铺天盖地的青色气息之下,他极难在凝聚术法,哪怕连御风也是不可。
    长意看了眼远处还趴在地上痛苦咳嗽的林昊青,在大国师的那一击之下,他的身体似乎也已经受到了重创……
    死局……
    正是危难之际!忽然间天边一道白色的光华划过,从天而落,砸破顺德公主以那青色光芒布下的天罗地网,落在地上。
    长意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觉手臂被人一拽,下一瞬,他便也看见林昊青出现在自己身侧。
    来人一手一个,不过转瞬之间,便带着他们再次撞破顺德的青光,冲上天际,彻底离开了顺德那尖锐笑声可以传达的地方。
    几人被救走,顺德却并不着急,她将大国师身体中最后一丝力量尽数抽尽,随后便将大国师推开,大国师踉跄两步,趴在地上,他已有许多年的时间,未曾以这样的角度看过大地,也未曾以这样的角度仰望他人。
    他转头看着顺德公主,这个他因为自己的执念一手养大的女子……
    因为力量的涌入,让她一张脸变得可怕至极,那些未曾治愈的伤疤此时被青色的气息填满,横亘在她脸上,宛如树根盘布交错,尤为骇人。她眼中已全然没有了人性,只余想要杀戮的疯狂。
    她看向天际,随手挥了一道力量出去,似想将逃走的几人打下来,但却被人挡了回来,力道落在大国师身侧,在地上划下了极深的印记。
    顺德似乎想追,但她却倏尔咳了两声。
    她身体里力量太多,似乎开始冲撞挤压,她痛苦的跪在地上,身体一会儿抽搐一会儿颤抖,过了许久也未曾平静。
    大国师看着她,但他现在却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已变黑,顺德终于将身体里的力量都融合了一样,她望了一眼天际,逃走的人是追不回来了,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国师。
    大国师依旧躺在地上,无法站立,他面色灰败,那一头青丝却也在这一日之间,尽数变白。
    “师父。”顺德公主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大国师,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哈哈,师父,你也有在地上匍匐的一天。哈哈哈!”她笑罢,伸出手,将大国师拉了起来,她扶着他,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地牢里走去。
    走入地牢,顺德随手推开一个牢笼,随即将大国师丢了进去,她将牢门锁上,在牢门外蹲下。
    阴暗的地牢里,只余一根火把还在燃烧,顺德的脸在火光跳动下,她盯着牢笼里形容枯槁的大国师,神情时而笑,时而怒,时而又静默,最后甚至是流下泪来。
    “你看看,你看看,这人世起起伏伏,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您是多高高在上的人啊,像是天边的明月,从小我就只能仰望您,但现在,您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你想要死,你以为你心中的人回来了,她通过纪云禾,重新回来了这人世是不是?她想杀你,你就想死?凭什么!”她站起了身来,“我不许!我这一生,你让我如何,我便要如何,如今,也该你顺着我了。”
    她转过身,影子被火光拉长,落在他身上。
    “师父,你的力量给我了,你别担心,我会完成你的愿望,我会替你,为天下办丧。”
    她微微侧过头,咧嘴一笑,那唇角像动物一样,径直裂到了耳朵根来,诡异得宛似地狱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