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桩为了权位而对亲近之人下毒手的寒心之事。梦还谭在说这些话时,眉眼间有轻微的颤抖,看得出她对这件事并未完全释怀。
夏昭云深叹了一口气,不解道,“为何一定要是同姓之人才有资格继承?甘家的人就这么不放心月坻,怕他谋反不成?”
梦还谭摇了摇头,接着道,“此事看起来是甘家人对外姓之人的排斥,其实骨子里是塞外对中原的排斥。为了给月坻的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也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甘家的人甚至污蔑他,说他勾结楼兰城出卖拜月城,让他在死后还要遭受整个拜月城百姓的唾骂。”
易溪月疑惑道,“按照前辈的说法,月坻并非塞外的人,而是中原人士?”
梦还谭点了点头,又道,“我恨甘家的人,也恨孟家和左家的人,可如今那些害死月坻的人都已经离世,我想要报仇也不得了!”
易溪月试探道,“那前辈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月坻一个公道!”
“前辈还是想报仇?”夏昭云问道。
“我说过,当年的人都不在了,我找谁报仇去!还月坻一个公道不过是想洗掉他身上的污名。”
夏昭云道,“此事倒也不难,我向前辈推荐一个人。”
“何人?”
“崔自在,一个说书先生!只要给他足够的银子,他可以将你想传达的任何话散布整个塞外。”
“崔自在?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个人,当年给月坻身上泼脏水的也有此人一份。月坻叛城的罪名为何如此根深蒂固?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从中推波助澜。有些道理我不说想必你也能想明白,比起刀剑,蛊惑人心的言语才是最厉害的杀人刀。”
夏昭云道,“那前辈有何打算?”
“我要让甘家、孟家和左家的人忏悔,好好反省自己祖上的罪行,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公告天下,还月坻一个清白!”
夏昭云思虑了片刻,觉得此事十分困难,又道,“这件事最有说服力的人莫过于当年的当事人,可那些当事人都不在了。就算他们的后人愿意开金口,说服力和公信力还是差了许多。”
梦还谭道,“当事人不在了,但三家人在塞外的威望还在,只要他们愿意开口,这件事自然办得成。再说了,谁告诉你当年的当事人都不在了?”
夏昭云反问道,“甘家、孟家和左家的先人确实已经不在了,难不成还有活着的人?”
“有!只不过这个人不起眼,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究竟是何人?”夏昭云好奇道。
“此人是个铁匠,名叫周不才!”
“周不才?”夏昭云和易溪月异口同声,皆十分惊讶。
梦还谭见两人神色诧异,不禁道,“你们认识周不才?”
夏昭云回应道,“一个多月前,在楼兰的千月客栈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好像是个剑客。不过他与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周不才是月坻被杀之时,唯一在场的目击者。”
易溪月疑惑道,“一个铁匠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说这话时,她突然想起了黄鸿玉。若这个时候黄鸿玉在,以他的江湖名望,说上一句公道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夏昭云突然想到一事,问道,“甘思月是你的徒弟,也是甘无极的亲妹妹,为何你不找她帮忙呢?”
梦还谭冷笑了一声,诧异道,“找甘家兄妹帮忙无疑是让他们打自己先人的脸,这兄妹俩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吧!”
“梦前辈可有具体的打算?”易溪月问道。
梦还谭道,“再过一个月就是塞外最大的缺月节,在这一天,塞外的月亮会被吃掉一半,只剩另一半可见,所以叫缺月节。塞外的老百姓以为这是天神显灵,便将这一天用来祭祀祈祷,祈求来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与此同时,塞外所有的城主都得遵守规矩,前往塞外的中心地带万骨窟祭拜。万骨窟是祭拜亡灵的地方,月坻的尸首也埋在那里。那一天不得有战乱,不得有阴谋诡计,不得有害人之心。如若有人违背,则要接受塞外所有老百姓凌迟处死的惩罚。”
易溪月听得后背一阵发凉,不禁道,“为何要立下这种奇怪的规矩?”
“为了约束对手吧!”
易溪月笑道,“这就有些可笑了,只是约束对手,却不约束自己吗?如果真有人坏了规矩,大可在破坏规则后来个死不认账,又有谁能奈我何?”
梦还谭冷冷道,“易姑娘,上一个被凌迟处死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
“夏十七的爹!他在那一天杀人未遂,结果被处以极刑而死。”
“杀人未遂?杀的何人?”
“甘家的人!”
夏昭云顿时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喃喃道,“十七的爹是去替月坻报仇的?”
“没错!只可惜他空有一腔热血,却有勇无谋,无辜丧了性命。所以,这一次,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在缺月节那一天,让甘孟左三家的当家人亲口对着万骨窟的亡灵发誓,还月坻一个清白。”
那夜,三人议论到深夜。夏昭云心中十分感慨,心爱之人无辜惨死,这口气换作谁都咽不下去,就连梦还谭如此淡泊名利之人也因为初恋情人的死而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三天后,在梦还谭的带领之下,夏昭云和易溪月顺利出了城,比想象中简单。看着渐渐远去的拜月城,夏昭云当即道,“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三人又赶了几日的路程,顺利回到了楼兰城。夏昭云和易溪月直奔夏家,为的是确认夏十七的下落。
夏十七见到二人的时候十分惊讶,激动道,“这些日子,你们究竟去了何处?”
夏昭云疑惑道,“这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怎么你反过来问我们了?”
“什么我们你们的,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在客栈落脚,后来被那掌柜用药迷倒。我醒来之后,发现我竟然在一辆返回楼兰城的马车中,实在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