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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我是朱万化
    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早春二月。
    浙江金华,朱大典府中,早晨。
    “嗯...”躺在床上的朱万化身上疼痛,难免有一声没一声的哼哼。
    朱万化是朱大典的长子,今年25岁,昨天去乡下庄子途中意外惊了马,坠崖负伤,正躺在床上。
    “相公那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你翻个身?”
    说话的是他的妻子章氏,大明朝这个年代,女子是没有名字的。未出嫁的女子尚可以有名字,嫁入夫家名字便隐去了,只剩下了某某氏。章氏娘家也是书香门第,乡下的普通乡绅人家。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与她关系甚好。章氏知书达理,是这个时代的标准的贤惠妻子。她与朱万化夫妻恩爱,育有一子,名朱钰,今年两岁,是朱大典的长孙。朱钰长得乖巧,是爷爷奶奶的心头肉。
    朱万化并非历史名人,但是,朱大典却是小有名声的。
    朱大典(1581年—1646年),字延之,号未孩,金华长山村人。明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曾任章邱知县、任兵科给事中、山东巡抚等职。南明隆武朝二年三月,满人攻至浙江,投降满清的阮大铖驰书招降,朱大典裂书并杀招抚使,与部将固守金华。破城后大典家中妇女投井自殉,自己携火绳与子孙、宾客聚于火药库中引爆,全家壮烈殉国,是晚明忠臣中的佼佼者。
    朱万化说:“心里难受,难免呻吟几声,你也不用担心,我觉得好多了。”
    “相公只要宽心就好,张郎中说了,相公的伤没有大碍,静养旬日就没事了。”床边站着他的妻子章氏劝慰着。旁边的丫鬟正在收拾刚洗完的水盆、杂物。
    张郎中来自江西,游走行医到金华,凭高超的医术在金华很有名气,是昨天朱万化受伤时被朱家请来的。
    旁边的丫鬟名叫春香,17岁。是前年朱钰出生时,朱万化收房的通房大丫头。通房大丫头就是妾,地位低于妾,实际等于没有名分。
    章氏说:“身上疼痛,哼出生来能好一点,也让我们知道你伤痛,便于服侍照顾。相公不要强忍着。”
    “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有点困,我要睡一会,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歇一歇吧。”
    从昨天到现在整整一天了,章氏始终侍奉在床前,她也确实累了,疲乏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
    朱万化来到这个年代整整一天了,身上伤痛还可以忍耐,这乱纷纷的场面有点受不了,朱家是个大家庭,父母兄弟姐姐一大家人,这一天人来人往室内始终乱哄哄的。事发突然,本来脑子里就乱,心里就更受不了了,他是要独自一人,静静的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脑子里太乱了,大脑的混乱比身上的伤痛更难受。
    章氏一边帮他拽一拽被子,一边站起来说道:“相公能睡觉就睡一会,我就在外间歇着。”回过身来,对春香说道:“你也回房睡一会。”春香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一边笑答:“我不累。”朱万化道:“如果不放心,就叫秋香过来,你先到老太太那报个平安,就回房歇吧。”
    秋香也是大房的丫鬟,比春香小两岁,春香、秋香都是章氏的陪嫁丫鬟。看来“唐伯虎点秋香”的戏码这个年代还没有,不然怎么会取个秋香的名字。
    事情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早晨,尊父之命,原来的这个朱万化到乡下庄子办事,也有到乡下读书养病的意思(此前生病了)。因此,还带了两箱子书和一些账册,朱万化骑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书箱子。只带了一个跟班长随朱顺。行到一段山路时,遇到一队迎亲队伍,突发的鞭炮在山道上惊了朱万化的马,在荒山上一路狂奔,最终滚落山崖,当时就没气儿了,一命呜呼。等到小厮和庄子里的佃户救起朱万化时,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朱万化了。
    倒霉的穿越客原名叫朱大化,40岁,是机械加工工艺高级工程师,乘民航班机出差。并按老同学要求,带了两箱子书给他(事后想,这个同学的所谓托付,其实大有文章,真想狠狠的揍他一顿,现在也没法再去问他、抽他了)。倒霉的朱大化遇到了据说小于万分之一的空难。绚丽的爆炸之后,一切都化作了乌有。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朱万化的床上。
    这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他见到了这个朱万化的父亲朱大典及家里的大部分亲人。哭哭闹闹、乱乱糟糟的一天。幸好从这个死人那里继承来的记忆,没有让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下闹出什么过分的漏洞、笑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此朱万化非彼朱万化。说不上是幸运还是遗憾,满满两箱子的书,只有一个完好无损,另一只箱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残存不全的几十本书放在一个布袋子里。
    室内安静下来了,朱万化得以闭上眼睛静心思考。
    今世的朱万化的父亲朱大典,今年48岁。这个朱大典虽有贪污敛财之名,却也是不折不扣的抗清大英雄,按史书记载:“隆武二年(1646)三月,满人攻克浙东,兵临浙西,阮大铖(这是个大汉奸)驰书招降,大典裂书并杀招抚使,与部将固守金华。满军围攻城两旬,后阮大铖知西门新筑土未坚,以炮专攻其处,城崩。大典全家殉国。城陷后,满兵屠城三日,死者不可胜数。乾隆四十二年,谥烈愍。(朱大典死的非常壮烈,敌人也不得不尊敬他)”
    现在的朱大典正在居家守丧读书。
    朱大典有五个儿子(年龄均按崇祯元年计算):
    长子:万化,25岁,妻章氏。40岁的朱大化变身为这个朱万化年轻了十五岁。
    朱万化有个儿子,即朱大典的长孙,朱钰,今年两岁。
    次子:万文,23岁,妻王氏。万文较文弱,勤奋向学。
    三子:万武,20岁,妻姜氏。
    四子:万杰,17岁,妻来氏。老三老四均尚武,毕竟是读书之人,并不粗鄙。
    五子:万雄,10岁,尚未娶妻。正在读书,是个踏实人。
    朱大典有一个女儿,年最长,是万化的姐姐,女婿:倪汝学,石门村人。
    现在是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正是内忧外患的乱世。有朱大典这个不算小的官僚父亲的优势,朱万化想做什么事还是方便的多,无论如何也强于平民百姓。
    怎么想也不能做大明的忠臣,想想卢象升、袁崇焕的下场这个忠臣真不是好当的。崇祯虽然说是明朝少有的勤奋、强势的天子,但是他不想革除弊政,或者是无力革除弊政,且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经常杀了不该杀的人、用了不该用的人。客观的说,他还不如做个傀儡阿斗,或许大明朝的结局会好的多。
    满清这个残暴的外敌,无论夺取政权过程中对汉族的杀戮、对社会经济的破坏,以及取得全国政权后的落后、愚昧、腐朽。可以说,中国近代的屈辱历史,满清的统治是重要的原因。因此,抗清是必须的,不对,这时还是叫后金的。直到崇祯九年后金才改国号为‘清’,‘清’是‘金’的谐音字,因为中原汉人对宋代的金国极为痛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仇视,皇太极改‘金’为‘清’。
    抗后金也是要讲究策略的,作为大明朝的忠实臣子,即便立下天大的功劳,也免不了到菜市口挨一刀。京城的百姓还要跟着叫“杀得好!”所以,帮朝廷抗金,一要慎重,二要有分寸。
    至于所谓的农民起义军,他们起义的缘由可以理解,也值得同情。民不聊生,活不下去了当然要造反。但是他们的作为就不好说了。不事生产,以杀人抢劫为生。所过之地无论城乡均抢光烧光,男女老幼或杀或胁裹,赶上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了。他们只能不停的抢、杀,否则无法生存。并且他们客观上帮助了满清。绝不是后世那些学者所说的农民起义军那么光鲜,他们对社会经济、生产、文化的破坏并不弱于后金。
    如果真的碰上了农民军,自己对农民军的态度还真是不好说,遇到的时候只能视当时情况而定。
    生存于乱世,苟且偷安是不可能的,那样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是,从哪里入手呢?在乱世里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枪杆子、米袋子、钱匣子。以自己的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好在起点还比较高,朱家也算是不小的官宦人家,起码生活不愁。但是无论如何要尽力改造自己所处的环境,否则后果很严重。历史上朱大典、朱万化的下场都不好。
    历史对于朱万化的记载:“崇祯十六年,东阳县许都(人名)聚众叛乱,次年正月围金华。大典子万化募人抵御,将贼人击退。知县徐调元查许都所部花名册有万化名,言大典“纵子交贼”,东林出身的巡按左某据此上奏。于是,这位挽救了金华的忠臣居然以“通贼”和“贼去而兵不散”被下旨逮捕治罪,抄家(查抄了朱大典的家)充饷且令督赋。”这个“督赋”是何意,看不懂,反正不是好事。
    想到这些“历史”,自己已经站到悬崖上了,为了不跌落悬崖,自己只能努力改变这个世界,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梳理一番思绪,朱万化心情略好,或许是穿越者的体质强健,他觉得身上的病也轻了,午饭他吃了一点粥,让人把自己的跟班朱顺找来。
    朱顺步子蹒跚,耷拉着头,苦着脸,斜着身子蹭进来。全没了往日的顽皮。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朱万化问道。
    朱顺小声拿捏着回答到:“回大爷的话。大爷九死一生,都是小人的错,没有照顾大爷周全。小的担心大爷身体,也是茶饭不思,昨晚也没有睡觉,一直在外面候着。大爷可感觉好些了?”
    朱顺是家生子,今年才17岁,按后世的观点还是个孩子,这个时代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聪明伶俐,是个忠仆。
    听着朱顺的回答,朱万化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又挺直了身子,哼了两声。朱顺也紧张的想凑上去扶一把,又有点不敢。
    朱万化微笑着看着他,问道:“你个猴精,不是挨打了吧?”
    的确,老爷朱大典说他不用心,令人打了20板子。
    “是屁股疼睡不着吧?不过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想一想,如果你有错,没有受到惩戒,别人会嫉妒你被我宠溺,虽然未必记恨你,终究对你不好。所以你不要记恨老爷。”朱万化微笑着教导朱顺。
    朱顺躬身垂首,肃然而立。答道:“大爷教训的是,借个胆子我也不敢记恨老爷。老爷和大爷的恩德我时时记在心里。以后再不敢有疏忽。”
    朱万化又道:“这次也不能全怪你,是马匹出了问题。你叫马倌老三过来,我有话说。”
    “老三被老爷打了一顿板子撵出府了。”朱顺答道。
    朱万化默然。老爷子朱大典还是狠辣呀!
    见大爷没有说话,朱顺又说:“事后检查,那马背的马鞍处有伤。”
    朱万化听了一愣,沉默一会,又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休息一下,养好伤。然后出去给我办一件事。”
    朱顺赶紧抢着回答:“不用休息,我没事。其实那天打的不重,叔叔们都是怜悯着我。大爷有什么指使我今天就去办。”
    朱万化又笑了道:“这话不能随便对外人说!记住!”
    朱顺赶紧答道:“是,是!”
    朱万化收了笑容道:“你到我们出事的那段山路附近的田庄、山村看看,有谁家办喜事了。办喜事的人家是什么底细。”
    朱顺道:“这两天我就想找他们算账,敢伤了我家大爷……”
    朱万化连忙道:“我要你暗中打探,不许声张。你给我记住,在外面,不许你仗着朱家的势力欺负人。要让我知道你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我饶不了你小子!”
    朱顺赶紧答道:“是,是!小的不敢。”
    “你去吧,打探到什么情况,回来禀报我。另外告诉你爹和你哥哥,把手头的事情了结一下,过几天我有事派他们出远门。”
    朱顺的爹叫朱富贵,40岁。是个精明的汉子,朱家的得力下人,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朱颜。老二就是这个朱顺,老三叫朱三顺。朱富贵还有个哥哥叫朱福,也是朱家的仆人。这一家人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完全没有顺序。
    三天后朱大典又来看望万化。他今年48岁,正值壮年。个头不高,身体健壮,红脸膛,双目炯炯有神,说话瓮声瓮气。“万化,恢复的怎样?”人没有进屋,声音先到了。
    “父亲,我不能起床,怠慢您了!春香,快上茶。”
    一番问候之后,万化令丫鬟春香出去,并守在门外,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万化思索一番,漫漫地说道:
    “我出事的山路左右一大一小两条山沟,周边十几里之内只有不到十个村庄。在出事那天,并没有任何人家有嫁娶喜事。可是那天明明新郎官披红戴花骑着马,抬着花轿,唢呐锣鼓、热热闹闹。此事看来是另有蹊跷了。”
    “竟有此事?此事当真?”朱大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啪”的一声,正在拨动茶水的碗盖儿落在茶碗上。
    ---第1章完---